第 49 章 【陽】肉紙人6(1 / 1)

秦翎的院子裡今夜格外異常,元墨是知道今晚凶險,可小翠不知情,隻當大少爺突然高熱。但即便她不懂藥理和內情也看出四周不對,似有大事要發生。

“元墨,你覺出什麼來了嗎?”她又將一瓢水潑到少爺的那件衣裳上。衣裳濕漉漉地掛著,水珠不斷滴落,地上已經彙聚了好幾灘。

“覺出來了,今晚院子裡怎麼這麼多火英姑?。”元墨在門檻外頭潑水,石頭台階上潑了一層又一層,愣是潑出了溪流的架勢。

“是啊,一閃一閃怪鬨心的。”小翠目不轉睛地看向竹林深處,往常隻能看到十幾隻,她和元墨還經常捉來玩,放在紙糊的小燈裡麵充當一會兒燭光,玩夠了再放出去。可今天火英姑來了一大群,它們相互聚集,說好了一般,停留在野草的尖梢甚至壓彎了草身。

“比天上的星子還多呢。”她往後退了一步,今日忽然不喜歡這蟲了。

“可能是咱們院裡潮濕多水吧。”元墨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種蟲子最喜歡有水的地方。”

“話說回來,咱們這院裡就缺個活水,看著總彆彆扭扭的。要是引一處活水就好了,聽說有種地下水叫作溫泉,取出來就是溫的,對生病之人最有益處。隱遊寺就有那種熱水,少爺一定得好起來,說不定去泡泡就能好。”小翠說,自己愣了一下,趕緊改口,“呸呸呸,不是說不定,是一定能好。”

“嗯,一定能好,少爺不能這麼命苦。”元墨又一盆水潑出去,“你去屋裡看著,我去外頭的井打水。”

“去吧。”小翠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轉身進屋去了。元墨拎著兩個空空的木桶走出院落,腳下的土壤忽然一軟,差點崴了腳。他重新站好,這兩天潑水潑的,泥土確實鬆軟了,等到再次轉身,剛剛任他踩踏的土壤無聲地動了起來。

明明那一腳已經踩實,可又像土壤內裡被翻了一遍。鞋印的正中由平轉凸,鼓起一個小包,隨後小包裂開,緩緩鑽出幾十隻泥螺來。

不遠處的草叢中,野草的根部已經看不出什麼來了,全部吸滿了泥螺。而無數隻火英姑盤旋於泥螺的正上方,時不時抓一隻上來,用彎曲堅硬的上顎撕開泥螺的身體,不斷揮動著下顎的須子,像是吃瘋了。

藥鋪裡,郎中仍舊蹲在地上,看著那隻泥螺緩緩地爬過這塊磚,到下一塊磚上麵去。他是嚇得不敢動了,又忍不住用餘光打量,那雙繡花鞋上的花樣是蓮花,可是在他的眼裡不亞於一道催命符。自己的藥鋪裡什麼時候進來了一個女人?況且來勢洶洶,必定不是人。

儘管這時候已經足夠驚恐,可他還是先穩住自身,沒有馬上掉頭而逃,反而蹲住了以待時機,隻是不住變快的喘息泄露了他的心境。燭火微弱,他的手不斷顫抖,燭火也跟著抖動,那人仿佛決意要站定在那,郎中屏住呼吸,沒有聽到旁邊有其他人的換氣聲。

她是誰?為什麼要來?又為什麼不動?

難道她是鬼?郎中開始退步,緩緩朝著後方那條退路而去。那雙腳還是沒

動,他便放心了一些,繼續退著。燭火給了他一些膽量,幸虧腳下這一片好歹亮著。火光隨著他的動作朝後方撤,那雙腳也逐漸離開了光亮的範圍,等到完全離開了,郎中立馬轉過身,急不可待地朝著藥鋪的後門疾步而行。

腳步聲戛然而止,他撞上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不久之前他還見過,就是秦翎新娶的妻,衝喜用的大少奶奶。

“急著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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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你?”郎中吃驚地望著她,忽然想起她的脈象來,“你是死人!”

“我怎麼是死人呢?您這脈把得不準啊。”鐘言調笑,“我夫君危在旦夕,沒那麼多功夫和你費口舌,是你自己說呢,還是我把你挫骨揚灰,等著你夫人來說?”

郎中呆了下:“你不會找到她,你死了這份心吧……

最後一個字還沒從嘴裡出去,他隻覺得麵前冷風一過,噗嗤一聲,什麼東西探入了他的胸膛。他低頭一瞧,撲通撲通還跳動著的人心已經被鐘言取了出來,死死地攥在手裡。鐘言下手向來快準狠毒,若不是耽誤不起,他未必會這麼快動殺心。他們把那讀書人害得支離破碎,慢慢地折磨折騰他們,用鮮血澆灌七天七夜豈不是更好嗎?

照理說,人失去了心,馬上就會死去。可眼前的郎中不僅沒有死,反正力氣越發大了,仿佛身上有兩個人在使勁兒。鐘言被他推退了兩步,嘴角還掛著挑釁的冷笑,眼裡已經有了饑餓的欲念。手裡撲通撲通跳著,還是熱的。

但他隨後用力一握,像餓瘋了的鬼。那顆心在他手裡碎得四分五裂,鐘言眼裡竟然還有興致盎然的探究之情,郎中借著這個時機想要再逃,忽然發覺跑不動了。

低頭一瞧,自己的雙腿已經斷了,從膝蓋處生生斬斷。

“啊!”他這才叫出聲來,割了腿比挖了心還疼百倍似的,整個人倒在地上不住翻滾。

鐘言的手裡拽著一根斬命絲,銀色的絲線上全是血珠,已經被染紅一大截兒。他踩過地上的斷肢來到郎中麵前,探究之情全部散去了,隻留下冷漠和異常的仇恨。無論郎中怎樣在地上翻滾,他都熟視無睹,一用力,將躺在地上的人翻了過來。

郎中直接趴在了地上。

“你不會找到她!你不會找到她!你找不到她我就死不了!”郎中嘶吼著,大口大口的血沫吐了出來。鐘言毫不關心他的傷勢,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往他的後背一割。

衣服劃破了,可是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隔著布料破損之處能窺見一層青灰色。再撕開這層布料,厚厚的一層泥螺吸附在他的整麵後背上,好似形成了一層盔甲,已經吸滿了。

就是這層“盔甲”保護了他的皮肉,所以才沒有見血。本該脆弱的泥螺吸飽人血,螺殼變得十分堅硬,並且已經不輕易拿下。鐘言穿著繡花鞋的左腳輕輕地踏在他的左肩之上,右手拿刀,冰冷尖銳的刀尖深深刺入那層螺殼的縫隙之中,不

() 亞於紮入骨縫。

“殃神是誰請來的,說!”

鐘言往下一刺。

郎中立刻想要翻身,這樣簡單的一刺仿佛比挖心斷腿還疼。“你不會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說?也好,反正我可以找出來,用不著你來說。自己去找反而更有趣呢,一個一個殺乾淨,血濺尺最是漂亮。”鐘言眼中的狠厲更深一層,這雙手明明不久之前還給秦翎掰過紅豆糕、開過核桃仁,現在卻沾滿鮮血。他不顧郎中的淒厲慘叫,刀尖持續深入,和秦翎在一起時他時常誤以為自己是個人了,可以和常人一起感受喜怒哀樂、春夏秋冬,過正常的日子。

可一旦見了血,鐘言不得不承認,人和鬼還是不同,他永遠有鬼的嗜好。

銀白的刀刃割斷了螺殼之間的粘連,那感覺像是挑斷了人的手筋、腳筋,泥螺原本是不會流血的,可鮮血卻從螺殼的碎縫中冒了出來。它們喜潮濕,郎中的後背已經潮得長出了青苔,伴隨著翹起的動作,一顆泥螺成功脫離了郎中的後背。

隻不過它和人肉當中還牽扯著一根絲狀的肉。

鐘言直接將它揪了下來,扔在地上狠狠踩碎。“你們找來殃人,請來了殃神,從殃神的手裡交換秦翎的魂魄。殃人讓你以血肉之軀養螺你就養,你就那麼想要沾沾秦翎的福氣?”

郎中顯然還想說話,但鐘言沒有給他機會,直接往他後心猛踹一腳,繼續從他身上生剝螺肉。一顆一顆泥螺掉了下來,留下坑坑窪窪的整麵背部,宛如盛滿了蜂蠟的蜂巢。每一顆上頭都帶著一絲細肉,若是這絲肉附著在紙人的身上,肉紙人就成了。

肉紙人供奉殃神,九九八十一個,就這點螺遠遠不夠呢,肯定彆人身上還有。

鐘言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麼冷漠,此刻他就和豁牲口的屠戶無差。郎中的後背冒了一層滑膩的鮮血,鮮血覆蓋數不清的坑窪,每一個小坑都冒出氣泡來,將鮮血打成了血沫子。隻因為每吸附一隻泥螺都要有一個氣孔,乍一眼看過去,整麵後背就像正要滾開的紅水。

“你以為我真找不到你夫人?你們夫妻兩個作惡多端,坑害讀書人,現在躲起來算什麼?”鐘言一發力,將郎中後腦勺的大把頭發數根拔起,終於,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

剛剛還隻是郎中一個人的慘叫,忽然多了一重,鐘言並不理會,繼續拔他的頭發,一把一把往下薅光之後呈現在麵前的是一張遍布血痕的……女人的臉。她的臉就在郎中的後腦上,又因為拔掉頭發而受傷,一個頭,雙人用。

“哈哈,這不就找到了?”鐘言取出藏在袖口中的鐵針,將這根曾經紮在秦翎後頸的針直刺入她眉心,“泥螺雌雄同體,你夫妻二人為了養螺就不得不共用一身,這點把戲真以為我看不出來?”

地上的人原本還能掙動,這會兒已經說不出話、動彈不得,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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