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很樂意在你的手裡迎接死亡的。”江奏語氣輕鬆。
“……”
諸伏景光像是聽見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言論,緊皺眉頭,“你在說什麼?這種話怎麼可以隨便亂說?”
教官幫著打圓場,“隻是嘴上說幾句沒有事的。”
“語言是有力量的,”諸伏景光不認同,“不然也不會有‘言靈’這種說法。”
“……”教官提醒道,“彆忘了我們可是警察,警察是徹徹底底的唯物主義者。”
嘴上說幾句話而已,根本無足輕重,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和他平時穩重的樣子完全不同。
“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也不會總向好的方麵發展,你不想聽不代表不會發生。”江奏有一說一,出於為數不多的良心也不介意提前給對方打點預防針,“說不定哪天就會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早點做好準備,到時候就不至於出現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情況。”
諸伏景光咬牙,“可你怎麼會是我的敵人——”
他很不想聽她之前說的那些身世,不是因為對方胡編亂造,而是因為本能的害怕。
明明知道是假的,仍然害怕是真的。
“那你就記住了,”江奏平靜地說,“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嘛嘛,不要為還沒有發生——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吵架啊!”教官額頭上忍不住冒出黑線,為這種影子都沒有的事兒較真,還真是閒得慌……果然還是平時的訓練太少了吧!
他把諸伏景光拉到一邊——勸和總要先拿脾氣好的開刀,“寒河江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她從小到大的履曆完全有跡可循,臥底的審核是最嚴格的……如果她沒有通過審核,現在根本不可能站在這裡。”
這一點倒是完全沒摻水分,臥底的審核是需要把人從出生到進入調查時期這一段時間的事情通通摸清楚:在哪裡長大?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有沒有具體的人證物證等等等等,並不是隻有書麵的證明就可以。
上級專門派人去調查過寒河江奏從小到大的存在痕跡,一切都有跡可循,不可能是被捏造的身份。
教官:“今天的測試是假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報以苦笑,“或許吧。”
測試是虛假的,但他心裡出現的真實的、背叛了她的感受卻不是。
因為他以為是真的。
“但她說得也不算錯,”教官話鋒一轉,麵色嚴肅起來,“你們將來的確有可能會出現敵對的情況。”
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內部尚且還有派係之分,更彆提在日本根深蒂固那麼多年的龐大社會組織,不僅有派係,必然還有上下階級之分,他們進去之後不一定能被分到同一個部門裡,也許會因為各自的任務選擇不同的派係。
或許組織相對穩定,但內部不一定和諧,派係之間的鬥爭常見,尤其是這種常年不見光的組織,出現點什麼腥
風血雨的事也不奇怪。
本來以為寒河江提出這個考核多少有點整朋友的想法,現在看來,提前打好這個心理預防針倒是很有必要性。
“不過,你也不用過度擔心,”教官看向諸伏景光,眼中閃過讚賞,“你今天的表現很不錯,堅持了自己作為臥底的立場。”
“……哪怕需要對同伴動手嗎?”
他今天之所以能下定決心,是因為以為她真的背叛。
但如果不是呢?
在明知他們是同一立場,有同一目標,都有相同心情的情況下,他還要對她動手嗎?
“你以為呢?”教官本來想苛責,到底歎息了一聲,“當臥底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是同伴還是敵人,你隻能在心裡清楚,在明麵上絕對不能透露出半點——否則引起懷疑之後的代價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得了的。你們是敵人還是朋友,不是取決於你們現在的關係,而在於你們將來進入組織之後是什麼關係,需要你們是敵人的時候,你們絕不能是朋友……明白了嗎?”
諸伏景光艱難地點頭,“我知道了。”
教官也不願再繼續折磨他——今晚上大起大落的刺激確實有點太考驗人的神經了,還是要見好就收,於是囑咐道,“把擔心她的心思多放點到自己身上,她進來的時間比你晚,通過考核的時間比你要早,今晚的考核也是她的想法……你今晚做的選擇,她早就已經做過。”
而且還要更堅定。
“寒河江君,你提出的考核方案我們會考慮一下是否實行,接下來是我私人的疑問……如果是你,麵對你自己說的這種情況,會選擇如何處理?”
“在無法援救的情況下直接動手。”完全沒有片刻猶豫。
但不是未經大腦的脫口而出,而是深思熟慮後的胸有成竹。
“如果我手軟放過對方,那死的隻會是兩個人。”
事實的確如此,可人心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哪怕是眾人默認的事實,但如果有人當眾說穿了,又會被覺得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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