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其實,我一直很討厭你。”
藺傲霜說出這句話時,方才的溫柔笑意還未消散。
她背後有紙人幽幽漂浮而起,抬起被剪裁出的紙手,操縱女人伸手攥住瘦弱少女的衣領。
“師姐,你怎——”
宮霧還未說完,自身重心猛然向後,一瞬間被師姐掀下了欄杆。
她不受控製地墜落向下,須臾間撞進黏稠汙濁的池沼裡,下一刻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肉都開始潰爛消散。
師姐——師姐!!
宮霧竭力看向高處唯一能求救的人,而藺傲霜雙瞳渙散著,被紙人牽引著快步離開此處。
少女一寸寸深陷進黏稠惡臭的萬噬池,在劇痛裡意識不斷渙散。
怎麼就……突然被害死了……
她來不及想清一切,眼前隻剩一片白光。
然後便墜入深淵般的虛無,就此咽氣。
“……”
好吵。
不知道過了多久,宮霧勉強蘇醒過來,隱約能感覺巨物在身側巡遊翻滾。
我……先前在做什麼?
她的五感還沒有完全恢複,此刻僅有意識在竭力拚湊碎片般的記憶,耳鳴聲尖銳刺耳,許久才停。
我剛才在倒垃圾。
對,我在陪師姐倒藥渣,還和她約好了回去路上一起編兔尾草花環。
萬噬池在月火穀以北,深潭裡養著一隻不知年歲的大毒鯢,常年見什麼吃什麼,這些年把穀裡熬的藥渣吞的乾乾淨淨。
不僅是穀裡的修煉弟子,附近村民也時常過來倒些破布爛肉一類的東西,為了防止意外墜池,人們還在這裡修建了很結實的欄杆。
胡思亂想裡,她漸漸能感覺到四肢在恢複知覺,被毒池燒灼的痛感隱約在卷土重來。
宮霧不會鳧水,憑本能努力抓住些浮木枯枝,在即將浮出水麵時伸手向上努力一撈——
山穀遠處有什麼破空而至,迅疾到挾著風聲撞進她的手裡。
她來不及想太多,勾住那硬物努力往上爬,狼狽到渾身濕透,衣袍都浸滿了腥臭臟汙。
手掌一摸,像是橫著有很長一段可以夠到,而且質地比較粗糙,摸起來似乎是……掃帚?
少女眨眨眼睛,用手背一抹眼睛,看清自己真是半身掛在懸空的掃帚上。
竹枝掃帚很是聽話地懸在池沼上方的半空中,如同被固定住一般,穩穩地供她爬出池沼。
怎麼會……怎麼會像師兄師姐用的禦劍一樣,掃帚會從曇華宮一路飛到這裡,似乎還能聽人使喚?!
大毒鯢一個翻身在池沼裡冒了個頭,六隻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她,張嘴打了個泡泡嗝。
宮霧察覺到危險,有些費勁地伏趴在掃帚上,長長緩了一口氣。
好痛。殘留的毒水還在蠶食她的皮膚,眼看著胳膊上已經蔓延出蜈蚣般的紅痕。
宮霧痛得眉毛打結,試探著用念頭
驅使自己懷裡的長長掃把,後者果真隨之左右平移,很是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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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裡,很多事都是突如其來,而且一來就是猛撞在腦門前,不想接受也得囫圇咽下去。
就像她漸漸學會說話以後,發現身邊的師弟師妹們都背書極快,甚至有人十歲晉階隱元,十七歲升入洞明,二十出頭就可以禦劍飛行。
可她就是學不會,看不到大部分子弟修煉五六年後就能窺見的靈氣痕跡。
師父耐心無比地開小灶教了十年,教到後麵也覺得納悶,一診根骨發覺情況不對。
世間眾人其實大抵都有些許靈根,隻是開竅早晚的問題。
她是沒有,徹徹底底的沒有。
宮霧艱難接受現實,兢兢業業在勤雜處掃地擦窗戶十六年,對自己的期望不斷放低。
然後突然就被一向疼她的師姐掀進毒沼裡,一命嗚呼。
宮霧趴在掃帚上苦思冥想,想不通為什麼自己倒個垃圾就死在這,又怎麼突然活了過來。
興許是萬噬池沒有大家想的那樣駭人,她剛才隻是疼暈了過去。
那掃帚呢?
小姑娘有些恐高,抱著掃把看了一眼還在打嗝的六眼大毒鯢,回想師尊們教誨的禦劍之道。
想飛也得按規章飛,哪能哆哆嗦嗦四肢並用地全身捆在掃帚上。
穩當些的坐法,飄逸些的站法,選哪一種?
宮霧先是趴在掃帚上,控製著它馱著自己小幅度飄回高處岸上,雙腳落地時如釋重負。
她一身素藍袍子被染得不像樣子,長風一吹更是冷得瑟瑟發抖。
竹枝掃帚乖順地懸停在一旁,像是隨時供她差遣。
宮霧試探著坐穩了上下飛了一圈,雙手握得很緊,生怕掉下去。
她居然會飛了。
少女試探著站起身,踩住掃帚的中段,重心往下沉。
……好像沒踩穩。
宮霧不太放心地往中間挪了步子,隱約覺得還是坐下更安全些,正要改變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