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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廷內,畫卷分作三十個方格,各自被畫下了不同門派的代表紋章。

靈冊玉佩均是成對發放,其一為弟子們引路敘事,其二交到各個師門手中,讓他們隨時查看弟子們都到了哪裡。

數百人的寬闊廣場裡,各個仙門都凝聚成小團盯視靈冊裡的畫麵,有心人還會喚無關弟子擋住旁光,怕有其他人過來刺探情況。

但與之對應的是,畫卷裡每個紋章下方均有四個小墨點。

墨點轉綠,便是正在渡劫過程中,尚無其他異況。

如果轉金,則代表此劫已渡。

最要命的便是轉紅,則代表此劫失敗,三位弟子即將被傳送出畫,與後續再無緣分。

大隊弟子剛傳進去沒多久,眾人就眼尖地瞧見有個格子裡亮起紅點,議論聲倏然響起。

“誰啊?這麼快?!”

“才剛開始啊!咋回事!”

花聽宵年輕氣盛,很是沉不住氣地雙手許願:“不要是我們,不要是我們……”

“不是我們。”塗栩心敲了敲他:“你看,是獸王山的弟子。”

三個弟子被逆向漩渦噴出畫中,很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們的師父臉色發青地過去接人,當眾怒斥道:“怎麼回事!這才進去多大會兒!”

“師弟闖進貴妃宮裡,叫人給發現了。”為首的弟子委屈道:“我們哪知道皇宮裡還藏著這麼多道師啊!居然防的這麼嚴!”

“你是不是傻,皇帝都養了觀星看相的那些人,貴妃宮裡怎麼可能沒有結界!”

“都是三弟的錯!”

“彆丟人了!”那師父拽著人就往回走:“比試什麼,回去回去!”

陸陸續續的,幾乎所有格子的第一顆墨點都轉變綠色,代表他們在不同的平行世界裡同時設法為這帝君渡劫。

畫內畫外時間很不相同,可所有人都立刻看見這畫卷角落突然現出一抹金色!

金色!那不是意味著,第一劫就已經過了?!

這才剛剛開始,怎麼可能?!

畫軸上許多墨點都在隱隱變化,有的流露紅光,有的綠光漸深。

可那一抹金光實在太過明顯,讓所有場外看客都注視著金點上的月火紋章。

“這是——”

“他們居然已經開始第二劫了?!”

“換算時間也才半個時辰,誰能在半個時辰裡教完全部的四書五經——難不成是把書強塞進人家腦子裡了!”

議論聲太過明顯,許多人開始不加掩飾地看向月火穀所在的位置。

塗栩心被看得後背發毛,拿靈冊掩住視野,同兩位師哥交換了一下表情。

“這三崽子……膽子是真大啊。”

嚴方疾連連誇讚:“好魄力!好膽識!兵行險著正是如此!”

哪怕他們公開往外講,這三個孩子是直接跳過第一劫,讓那個

小皇子自行讀書,

估計其他仙門的人也是敢怒不敢學!

花聽宵在旁邊湊著看了許久,

那袖子擋住臉不讓附近的人盯自己的臉,細聲低問道:“這麼亂來,他們不怕被畫冊轟出去?”

“轟就轟唄,”塗栩心直樂:“要臉皮乾啥。”

兩位師哥齊齊盯他。

“我錯了,我錯了……”

與此同時,大漠彎月之下,三位蒙麵人在調整刺殺武器。

從一擊斃命的尖刀長劍,逐漸改成更能造成簡單外傷的長刺。

“大椎穴,肺俞穴,還有這裡……”杜韌醫術最高,臨行前照著宮霧的後背比劃:“等會闖進去就戳這幾個地方,戳深了也不要緊,知道吧?”

“不過,”她臨時摘了罩臉黑布,喘了口氣道:“這種放血之術,太醫們難道不知道嗎?”

“那也要看情況。”姬揚望向燈火通明的軍營:“這樣的緊要關頭,寧可做庸醫,也不要冒進犯上。”

一旦被誣陷是有意犯上,那可是誅九族的罪。

比起會治病,似乎會做官在此刻更重要。

“可惜了了。”杜韌拉上麵罩,轉身看向宮霧:“小霧,最後確認一次戰術。”

“我和師兄先衝進去驚起軍兵,你潛進內室給他放血,口哨一響立刻撤退。”

“走!”

他們三人即便不動靈氣,這些年也修得身法出眾,繞開眼哨潛進軍營時還算順利。

直到這個時候,宮霧的身法過人才顯出能耐來。

她當初得了這個好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跟小豹子胡鬨上。

靈敏迅捷如六眼花豹都無法撲咬到她的手指,換成肉體凡胎的士兵,在宮霧眼裡便像極了慢吞吞的烏龜。

她甚至能擦過他們的後背輕易過牆,對每個人的餘光範圍都了如指掌。

比貓更悄無聲息,比豹更加行動迅疾。

一眨眼的功夫,她徑直穿過大半軍營,遙遙立在仙師設下的結界之外。

少女緩了口氣,後知後覺地望了一眼。

誒,師兄師姐呢。

姬揚雖同樣步履輕快,但有意放慢速度保護不善前行的杜韌。

等他們相繼站在結界外,對視一眼齊齊把靈息內收到幾乎沒有的地步,不去驚動三個帳篷之外的道師。

姬揚示意她們噤聲,憑開陽境的過人能力察覺符咒靈紋,辨認幾息後才再度開口。

“帝君軍帳裡貼著靈符,如果有妖孽道修在裡麵動用靈力會遭引天雷。”

“你們務必小心。”

杜韌一路大氣都不敢喘,看見宮霧時滿臉羨慕。

“你好輕快啊,像是風一掠就到這兒了!”

“這樣,我先刺,你補刀,”宮霧立刻有了主意:“要不再放點火?”

姬揚快速點頭:“我守在前帳看情況放火,分頭行動。”

三人躍下帳篷,即刻分開。

宮霧如今是第一

次感受到身法如電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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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袖角晃起一陣微風都沒察覺。

她腳步流暢地掠過侍女宮人,如同水中遊魚般蹁躚而過。

人們朝向不同,此刻都困得暗暗打著哈欠。

宮霧從他們的目光死角裡輕鬆而過,此刻連半分緊張感都沒有。

太慢了。凡人的世界……對她來說已經太慢了。

如果是嬉鬨的宮花橘,勉強還能咬一口她的指尖。

可這些毫無修為的侍女太監,居然連她的殘影都看不見。

少女隱隱有幾分驕傲。

早幾年我還笨笨的,現在真是不一樣了!

年輕帝君並未安寢,而是立在沙盤前細細思索,手中還握著一枚戰符。

宮霧先瞧了他一眼,確認他沒有察覺到外人晃了進來,悄悄掀開側帳門把杜韌放了進來。

杜韌做慣了醫女,如今第一次當刺客心裡暗暗歎氣。

哪有這樣做好事還得偷偷摸摸做的!

宮霧示意她藏在帷帳深處,雙手各執利器幽然而去,在絕對的速度前毫無半分懼意。

——就像常人從不會擔心自己會比烏龜走得更慢。

杜韌在角落裡看得很是震驚,不住為她打氣。

她這身形幾乎看不清步子,如同輕紗一樣就晃了過去。

宮師妹現在果真是青雲直上,厲害的不得了啊!!

對對對,靠近他,放完血咱們就跑!!

雲衿羲忍著病痛在繼續看著戰場局勢,手執棋子久久未落。

他被這毒辣日頭曬得白天無法出帳,胸悶作嘔到無法進食。

再這樣下去……會耽誤大事。

男人雖然雙眼看著沙盤,其實已被胸口隱痛阻滯弄得走神許久,皺著眉頭暗自發躁。

太醫院儘是些廢物!

一碗一碗湯藥喝下去,半點用都沒有!!

還未在心裡罵完,雲衿羲直覺喉間一涼,已是被身後人勒住要害。

“彆動。”

那聲音輕短,竟像是個年少姑娘。

雲衿羲眉眸一厲,冷聲道:“好大膽的刺——嘶!”

宮霧哪管他要說什麼,右手拿放血粗針快速打眼,按著穴道從耳後紮到頸後,眼見著有黑紅血液汩汩流出,來得很快。

“後背!”杜韌躲在帷帳裡急急道:“一定記得後背!”

宮霧動作快到讓雲衿羲都來不及回頭,左手長匕一劃而下把他的寢衣從中劈開,對準皮□□位力求紮得準確到位。

師姐第一次看到男人的後背,雙手捂著眼睛道:“噫,好白哦。”

梅花針紮穴又狠又快,在常人手裡大致需要摸索穴道半炷香的時間,對宮霧而言不過一拂袖罷了。

她像是剛劈開皇帝的寢衣就已經搞定,雙手一撂任由皇帝傻在原地,拽著杜韌就跑。

“撤!”

() 恰在此時,

前帳的馬廄裡傳來小股火勢,

立刻引來兵卒們衝去倒水。

“走水了!”

“快點快點!撲沙子啊!!”

雲衿羲怒聲而起:“放肆!!”

守殿太監如夢初醒,這才紛紛衝了過來。

“陛下!?”

“有刺客你們沒看見!”帝君耳後脖頸背上到處都在冒血,一摸手全是紅到嚇人的血印子:“還愣著乾什麼!!”

“抓刺客——”

“有刺客啊,太醫,太醫!!”

帳中偏窗大開,哪裡還能尋見刺客的影子。

雲衿羲已經是以最快的速度厲聲叫人,再回憶方才被匕首抵喉的感覺還曆曆在目。

他簡直像是做了個夢。

怎麼可能這麼快?如果真的是這般身手的刺客,為什麼不要了他的命?

太監們也是傻了半天才緩過來,見帝君渾身是血都被嚇得慌了神,聲音尖利地不住催太醫快快過來。

很快有五六位太醫披著外衣很是慌張地趕過來,一見皇帝連頭上都淌著血,也是嚇得不住磕頭。

“先止血。”皇帝麵無表情道:“再磕頭都拖出去殺了。”

有膽大的終於敢起身過去,在皇帝身後檢查他的傷勢。

……真是奇怪。

刺客哪裡有用針不用刀的?

而且為了殺皇上,連衣服都從後麵劈開了,倒是沒有見到外翻的皮肉傷?

老太醫顫顫巍巍地拿白紗布壓按著出血的位置,越查越覺得熟悉。

這幾個位置,不正是該用來放血的地方嗎?!

-2-

但凡是熟悉藥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血孔的大小都是梅花針所為。

不僅如此,每個穴位都是連紮數針,放血放得又狠又準,絕不是他們這些畏懼聖上的太醫能下的手。

老太醫越看越覺得心驚膽戰,偏偏雲衿羲冷聲發問:“傷勢如何?”

“取藥粉,取藥粉!”老太醫顫聲道:“快快拿東西來!”

但說到快快兩個字時,他在皇帝身後對弟子不住搖頭,意思是越慢越好。

此刻再不多放點血,之後可就更沒機會了。

他主意一定,哪裡敢跟皇帝說這些都是早該放血的地方,索性就這麼將錯就錯下去。

陛下的炎熱之症如果是治不好,頂多掉了他和徒弟們的腦袋。

可在大是大非上出了錯,陛下說不定會殺了他們滿門老小!

與此同時,月火穀三人相繼趕回碰麵地點,數次確認身後有沒有追兵尾隨。

沒有,軍營裡亂哄哄的,但確實沒有人能察覺到他們三個的蹤跡。

杜韌被宮霧一拽,自己還沒晃明白就左拐右拐地出了軍營,好幾次明明是跟那守夜士兵擦肩而過,那人就跟瞎了一樣看不見她。

等緩過神來,大師姐雙手許願,很是虔誠。

“拜托

這皇帝慢點好,晚些結疤多多流血。”

宮霧借著師哥掌中的靈火查驗針的血跡。

“紮得確實深,剛才便瞧著流了好些。”

這些毒血一放,既能通經脈暢肺腑,也能給這皇帝開些靈光,讓腦子轉得更快些。

她見師姐拜得虔誠,自己也跟著拜了拜。

杜韌看得好笑,噗嗤道:“你剛才把皇上的衣服都給扒了,也真是悍勇。”

宮霧小聲道:“我這不是怕隔著衣服找不準位置……”

姬揚長眉一斂:“什麼?”

“昂,就是,”宮霧這才想起來分寸,慌亂比劃道:“僅僅是破開了後背!彆的都沒看見!”

“可白了,”杜韌看熱鬨不嫌事大:“又直又白!”

宮霧被師兄盯得更加心虛,腦子一熱辯解道:“那也沒師兄好看!”

杜韌一激靈:“你瞧見過你師兄的背?”

姬揚同樣麵露好奇,淡淡瞥了過來。

她……她不小心看到過一次師兄在蝶花湖沐浴的側影。

宮霧伸手掩唇,把話都咽了下去。

就在去年,她去蝶花湖旁采藥,誤打誤撞看見練功後沐浴的師兄。

玉脊窄腰,墨發如緞,還有淺淺的腰窩。

她第一次知道人的側影也能這樣好看。

杜韌本來隻是逗她一句,沒想到小丫頭臉都紅了,樂不可支。

“好了好了,是師姐嘴不饒人。”

“那咱們再冒險一次,這就快進了?”

宮霧覺得臉上發燙,不敢看師哥的眼睛,匆匆點了點頭。

她年滿十七,早就知道男女大防的規矩。

更何況——師兄是無情道修,她怎麼敢肖想人家後背好不好看,有沒有腰窩!

不許想了,忘掉忘掉!

姬揚收回眼神,眉梢漾著淺淡笑意。

“師妹誇我一句好看,我也就收下了。”

他把靈冊變回玉佩模樣,遞到宮霧手中。

“來。”

宮霧猝不及防被他的指尖一碰,低著頭輕嗯一聲,更不敢看他。

“怎麼了?”姬揚低聲道:“還在擔心帝君的事?”

宮霧默默暗想,師兄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她今天興許是太陽曬得太多,在大漠裡跟皇帝一樣昏了腦袋。

可剛一抬頭,小姑娘又望見那俊美出塵的側顏。

心裡緊跟著怦怦跳兩下。

真好看。

比那皇帝好看好幾倍!

靈咒一催,日月變幻,連帶戰事變化也不斷加快,像是萬般世事皆如白駒過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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