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淺難測的大事,如果僅靠一腔孤勇獨自探尋,最容易死無葬身之地。
塗栩心不願讓兩個小徒兒去碰這些風險,出麵闡明要害,請老師祖同各大派主事者深談此事。
原先他們已經查出,眼蛇瘟之類的禍患都與南魔淵息息相關,大概是那邊要興風作浪生出禍事。
這秘密被壓著不與外人言,即便是知白府的人帶著重禮過來求援也未曾透露。
誰能想到,半途殺出個密教,眼瞧著不僅是在孵化什麼怪異銀蛋,而且教眾過萬,他們連名字都不曾聽說過!
昊乘子不做推脫,即日便修書相談,同知白觀的幾位大能一起著手此事。
六大仙門暗中動員眼線人脈,總歸能搜刮出與之相關的種種線索。
闞寄玄本是過來喝喝湯種種梅子樹,沒想到誤打誤撞地碰見這麼一樁事,被月火穀的掌門引薦至各門派的散仙大修麵前,諸人雖然麵露詫異,但大事當前無暇內鬥,態度也都算和藹。
她是北魂闕之主,又見慣陰溝幽暗處的許多幌子把戲,樂得指點一二。
正邪合力一起,花了近半年的時間,自塞北到江南查遍了三教九流,越挖便越覺得觸目驚心。
真有這麼個密教邪宗,世人喚作無玄教,滲透範圍上至是僧道子弟,下有市井婦人,這幾年隨著眼蛇瘟的擴散一般快速橫跨南北,蠱惑了不知多少子民。
比起參禪悟道,這邪宗隻要祈求祝禱便能得到來自上層的救濟扶助,以至於被許多窮苦人家視作救苦救難的真菩薩。
孩子病熱難救,賭輸了全家上下,甚至是打光棍太久眼看要絕後,隻要拜入這教裡祈禱祝念,就能或多或少的被解救苦難。
按暗處的消息,這無玄教恐怕成立不到三十年,現在已發展的如火如荼。
形勢發展到這一步,正邪兩道都不可能再坐得住。
斬草除根,必須要斬草除根!
自古黑白分明,哪裡容得下這樣遊走在陰影裡蛛網般擴散的危險存在!
大半年裡,宮霧和姬揚都留在月火穀內修行固道,等待破境開陽的契機。
更準確地說,是宮霧被禁足在月火穀裡,不允許離開安全範圍之外。
師兄屬於回歸老狀態,日日早課晚修,順帶看著她不許亂跑。
她現在的名聲太招搖了。
樹大招風,經曆這幾件事後,月火穀陡然從小派升到仙門第一,在老師祖那裡都屬於一道劫難。
但顧著眼蛇瘟和□□肆虐的危局,他老人家領著幾個宮主扛了責任,與一眾道修僧佛處理世間的混亂。
月火穀出了名,宮霧這個名字便更在各處留了許多傳說。
她似乎金身不壞,刀槍不入,而且還不死不滅,怕不是鳳凰轉世。
而且她手上還有一把仙器霜鶴傘,跟她師兄手裡那把麒麟扇都是天字級彆的孤品,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好寶貝。
還有——
還有,她搞不好是什麼紫薇命格,貔貅根骨,搞不好將來要克死身邊所有人!
各路風聲越傳越邪,連那把霜鶴傘是拿仙人骨煉的傳聞都說得活靈活現,也不知是戲謔還是捧殺。
參加元賢仙會以前,妖界魔界便已有不少人想秘密劫走她去煉丹取血,現在傳聞一盛,月火穀的一眾長輩更不敢放心她獨處。
程集師尊親手做了尋蹤鏈,變作兩顆痣點在宮霧左腕上,便是出事了也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塗栩心同花聽宵一起把全穀上下的結界補全加固,便是外來的野物也再也無法擅闖一二。
宮霧如今連沐浴更衣都有師姐師妹陪著,既覺得哭笑不得,心裡又因此生了許多暖意,能靜下心境恬然悟道,任世事變得風雲詭譎,也在曇華宮裡呆得四平八穩,絕不亂跑。
晨起同師姐練劍,中午去道場聽經,晚上同師妹一起打坐運氣,日子便變得簡單純粹。
姬揚住得離她不近不遠,時不時一起用午飯晚膳,兩人聊得不多。
有那麼一瞬間,她再想起來自己從前對他的悸動妄念,像是瞥見蝴蝶振翅般的幻象。
她喜歡過他嗎。
是喜歡他對她獨一份的照顧,是喜歡他的容貌身形,還是自幼以來隻與他一起受苦守孤的日夜?
宮霧放下竹筷,望著姬揚微垂的長睫,一時想笑又失意,隻搖了搖頭。
也許就是一時糊塗。
姬揚本在喝湯,此刻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看了過來。
“在想什麼?”
“不重要。”
宮霧笑著說:“我先走了。”
說罷起身離開,片刻沒了蹤跡。
姬揚靜坐不動,道心一痕無故燒灼。
他微微皺眉,仍在看她未喝完的半碗湯。
愛、惡、欲、哀、喜、怒、懼。七痕儘斷,就是成仙之時。
他的愛欲早已在那場自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