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尚書被抬了回去,一夜忐忑無眠,次日頂著兩隻無神的眼往宮門口走。到了長極殿外,不少人還在議論李尚書和花尚書家的醜事,都能想見今日早朝後,眾人的議論對象就會換成他了。
對麵禮部的蘇尚書還在說笑,見他發愣伸手撞了撞他,疑惑問:“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無事。”陸尚書抹了把臉,一扭頭就看見徐老賊也在看他,表情高深莫測。
他如芒在背,總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於是往蘇尚書邊上挪了挪。
隨著長極殿的大門開啟,他心口就不受控製的開始打鼓。朝堂上他隨時戒備,但凡有人提到戶部,他就高度緊張。他站在最前麵,時不時就偷偷瞟一眼老皇帝,然後有一次就和老皇帝看了個眼對眼。
他心裡一咯噔,就聽老皇帝問:“陸愛卿可是有什麼事要奏?”
他緊張得手心冒汗,說話磕巴:“沒,微臣無事啟奏……”
老皇帝:“戶部呈上來的折子朕昨晚上看過了……”
陸尚書閉眼,麵色漲紅,等待公開處刑。然而,老皇帝提了幾次戶部,就是沒提那十八封悔過書的事。他不禁疑惑,扭頭看向左前方的徐閣老:難道悔過書被他扣下了?想用來威脅本官?
還不待他細想,宣布散朝的老皇帝突然停下步子道:“戶部尚書到清心殿候駕。”
陸尚書心瞬間又提了起來,眼珠子快速的轉動:老皇帝這是什麼意思,獨獨喊他一個人去清心殿是什麼……
不管他如何忐忑,還是硬著頭皮往清心殿去。等到了殿內,他屈膝行禮拜伏下去,然而老皇帝隻管翻閱奏折,絲毫沒有叫他起來的意思。
跪了將近一刻鐘,老皇帝才從一堆奏折裡拿起戶部折子遞給大太監總管,吩咐:“念……”
吳總管恭敬的接過,翻開折子開始念:“為夫有錯,錯在不該同雲織樓花魁一夜春宵,纏綿月餘,更不該珠胎暗結……”
天呐擼,這是什麼勁爆的內容,吃瓜人吳總管越讀手越抖,從天禧八年開始到天禧二十九年,陸大人就沒停歇過……每次保證的內容聞所未聞,這孩子都有十幾個了吧?
傳聞中懼內,家裡隻有一子的陸大人玩得居然如此花!
果然人不可貌相!
跪在地上的陸尚書羞憤欲死……額頭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淌。
大業規矩,官員不可押妓。他不僅專挑花魁睡,還生了不少私生子,雖然沒敢在京都亂來,但……
他頭壓得越發低,後背冷汗泠泠。
讀完十八封後,老皇帝冷嗤一聲:“陸尚書你把這種東西呈上來汙朕的龍眼是在諷刺朕嗎?”
陸尚書起先還沒反應過來,想起皇帝好像那方麵不太行,後宮子嗣稀薄,唯有一子。還是個病弱的稚兒。
“冤枉啊……”陸尚書嚇得連連磕頭:“微臣,微臣並無諷刺皇上的意思,那折子是微臣那不成器的兒子混進去的,微臣實在不知!”
“你不知?”老皇帝聲音越發的冷:“你覺得朕信嘛?要不明日早朝挨個讀出來讓諸位大臣品鑒品鑒,瞧瞧你冤不冤枉?”
“不不不!”陸尚書急得差點咬到舌頭:“求聖上給微臣留塊遮羞布,微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老皇帝就靜靜看著他不說話,直到看到他後背發涼,他才弱弱的道:“臣……願意捐獻五萬兩白銀充盈國庫……”
老皇帝:“這裡有十八封……”
陸尚書:“臣願意捐獻八萬兩……”眼見老皇帝眯起了眼,他立馬改口:“十萬兩白銀充盈國庫。”
老皇帝嘴角翹起,朝吳總管使了個眼色。吳大總管立刻把那十八封悔過書往禦案上一放,走下去道:“那陸大人現在就去湊銀子吧,湊齊了再來取這悔過書。”
陸尚書擦擦汗急匆匆去了,不過兩日就湊齊了銀兩,可以想見各大世家的實力有多雄厚。若是把這些世家都抄了,能衝十幾個國庫了吧!
陸尚書拿到十八封悔過書本以為高枕無憂,然而,還不等他鬆口氣,京都到處流傳著他的風流韻事。甚至陸陸續續有婦人帶著孩子上門說是陸家的種,那些孩子大到十幾歲,小到還抱在手裡啼哭。
堵得陸家人門也出不了。
京都的百姓全聚集到陸府外看熱鬨,甚至相熟的官員也派小廝來看熱鬨。陸大人氣得仰倒:他娘的,錢不是白給了?
他氣得生生大病了一場。病還沒好就拿著手粗的藤條把罪魁禍首,陸文錦給打得下不了床。捂著胸口大罵:“你個孽障啊!
打過人後他又開始思索:既給了銀兩,皇帝肯定不會再拿這個說事,那傳播這事的人十有八九是徐老賊了!
他那日就是瞧見了折子裡的悔過書,故意呈到禦前想看他的笑話。還有陸坤那個豎子,他把人喊來了來質問:“你那日拿折子沒瞧出不對勁嗎?折子怎麼就呈到內閣了?”
陸坤垂眉斂目:“父親,冤枉,您的東西從不許我看,我那日拿了折子放到你桌上後就去忙自己的了,並不清楚折子是如何被呈到內閣的。您該問問阿錦怎麼如此糊塗……”
陸夫人擰眉喝道:“你什麼意思?”
陸坤咬牙:“父親,我沒什麼意思,隻是覺得阿錦確實不該。”
“你閉嘴!”一個庶子還妄想把她兒子擠下去?她惱怒:“阿錦平日雖然荒唐了些,可也不至於乾這種蠢事,必是有人引導他如此做。”
陸尚書眼眸急轉,讓人把下不了床的陸文錦抬了來,詢問他怎麼就如此蠢。陸文錦被打怕了,他爹一問立馬就把鍋甩到趙凜頭上,還把趙凜收他銀子代寫的事說了。又指著陸坤道:“父親,是陸坤讓我去找趙修撰代寫的!”他把陸坤同他說的話學了一遍。
陸尚書陰惻惻的看向陸坤。
陸坤連忙跪下辯駁:“父親,阿錦逼迫我給他寫課業,但我實在不會模仿筆跡。那日趙修撰恰好經過,我就提了一嘴,萬萬沒想到他真的去。就算他沒找趙修撰代寫
,無論找誰都會被博士發現找您過去的。”他又看向陸文錦,“阿錦,父親終究是父親,就算當著你同窗的麵訓斥了你幾句,你也不該心存怨恨,如此不分輕重!”
“你放屁!”陸文錦用力拍著床榻,“什麼叫訓斥幾句?你知道當時有多丟臉嗎?”
陸坤:“所以你要父親和你一樣在朝堂內外丟臉?”
啪!
陸夫人一巴掌扇在陸坤臉上,喝道:“這裡哪有你一個庶子說話的份?”
陸坤歪著臉動也不動:“我隻是心疼父親……”
“有你什麼事?”陸夫人說著又要打他,陸尚書喝道:“夠了,他說得也沒錯,就這個孽障的水準找誰都會被發現。”這個嫡子不僅無用還不孝,不過是訓了他兩句,就如此怨恨。
今日打了他,還不想拿刀捅了自己!
如此想著,他看陸文錦的眼神就淡了幾分,還是陸坤這個庶子靠譜些!
陸夫人見他眼神變化,看陸坤的眼神越發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