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玥留合意在照月樓,多少有與謝鶩行置氣的意思,平日裡除了讓他做些雜事,也不多理會。

但是一段時間下來,她發現這個小太監做事機靈,嘴巴又甜,鬼點子還多,倒是十分招人喜歡,漸漸就也把他帶在身邊。

才到初夏,宮裡蓮池中的蓮花有不少已經搶著盛開,霧玥邀上賀蘭婠一同去賞蓮。

霧玥坐倚在美人靠上,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裡拿著根長長的柳條,柳梢垂在水麵下,引得四周的魚兒L爭相來啄。

賀蘭婠百無聊賴,這池塘裡的花啊魚啊是挺好看,可看上一會兒L也就夠了,哪能像霧玥這般,在這一坐就是半日,跟怎麼也不膩似的。

賀蘭婠想著抓了把魚食撒出去,那些好不容易被柳條吸引來的魚兒L一下四散出去。

霧玥微探出身子,巴望著遊遠的魚,拖長著語調,氣呼呼的埋怨,“表姐。”

奈何細聲細氣的,非但沒有半點威懾,反倒頗顯得委屈。

賀蘭婠惡人先告狀,“你把我叫出來,就顧著自己看魚,也不與我說話。”

見霧玥臉上閃過心虛,放下柳條一副打算好好跟她說話的認真模樣,賀蘭婠隻覺得可愛極了,沒忍住捏了捏她的雪腮,湊近問:“後來那陸步儼可找你了?”

在一旁替兩人打扇的合意一聽到這話,立刻警惕起來。

霧玥搖搖頭,“沒有。”

“那你也沒有找他?”

霧玥還是搖頭,她為什麼要找他,原本她也沒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怎麼能不找。”賀蘭婠恨鐵不成鋼的搖頭。

也怪她,這段時日被林佑遲用各種陰招按著在崇文館裡背那些背不完的書,弄得她都沒精力過問陸步儼的事,還以為兩人怎麼也該有進展了才是。

賀蘭婠想著就要拉霧玥去尋人。

合意見狀連忙虛攔在霧玥身前,一個頭兩個大的說:“我說賀蘭公主,你這怎麼說風就是雨的,沒準陸大人這會兒L正當值在忙,這麼過去豈不唐突。”

霧玥本也不想因為一副題字去追著要,覺得這樣不好,便也應和著合意的話點頭,“合意說得有理。”

賀蘭婠才不管有理沒理,正要獨斷專行一把的時候,眼尖的注意看到遠處一行官員正走來,其中身長玉立,風度翩翩的男人不正是陸步儼。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賀蘭婠剛想讓婢女阿什去請人,才發現陸步儼身側還走著一人,因為在暗處,所以她第一眼沒瞧見。

賀蘭婠臉色一變,忙跟沒事人一樣的坐下,霧玥還奇怪,就聽她故作遮掩的說:“合意說的是有理,那就改日吧。”

賀蘭婠用手擋著臉,奈何為時已晚,林佑遲已經發現了她,他對並行的陸步儼道:“我先走一步。”

陸步儼敏銳看向他目光所及的地方,視線在賀蘭婠身上一掃而過,停頓在一旁恬然柔靜的少女身上。

賀蘭婠眼看著林佑遲朝自己的方

向走來,坐立難安之下,乾脆起身道:“我先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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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扭身就看到了自水榭外信步而來的陸步儼。

陸步儼十分守禮的站定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五公主。”

霧玥站起身回了一禮,“陸大人。”

柔風吹拂在少女的鬢發之上,碎發輕掃著如瓷的臉龐,纖睫與羽,水眸卻澄澈,嬌態與純稚奇異的融合在一起,但無疑是極美的。

陸步儼自詡並非是貪好美色之人,也有自己的清傲。比起驚鴻一瞥的吸引,他更相信緣分,五公主綢花押中他是緣,此刻碰見,亦是緣。

陸步儼側目示意身後的隨從。

清風心領神會的走上前,從袖中拿出一幅短卷,陸步儼接過雙手奉給霧玥。

“還請五公主笑納。”

霧玥不太確定的問:“這是?”

“之前答應公主的字。”

果然是字,可是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還特意帶了來。

霧玥心裡奇怪,便直接問他。

陸步儼笑答,“早早就已經寫好,隻是尋不到合適的時機給公主。”

所以他說今日相見是緣。

“那你是一直把它帶在身上。”霧玥烏黑的眸子裡流露出吃驚。

她沒想到他會如此記掛著這事,一時間隻覺得他手裡的卷軸尤其貴重。

“多謝陸大人。”霧玥雙手接過卷軸,鄭重其事道:“我會好好保存的。”

合意適時開口:“奴才來拿吧。”

“千萬拿好。”霧玥叮囑他。

心意被重視,換做誰都會感到愉悅,陸步儼也不例外。

合意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忽然一拍腦袋道:“公主,咱們是不是該去雲娘娘那了。”

陸步儼聞言道:“那臣就先告辭了。”

不僅文采出眾,為人更是斯文有禮,言談也不會讓人有唐突不適的感覺,霧玥在心裡對他多了幾分好感,抿著笑頷首:“陸大人慢走。”

與陸步儼分開,霧玥就去了長寒宮,等回到照月樓已經是黃昏。

如今她再也不用每日撐到三更才睡,用過晚膳沐浴洗漱好,早早就上了床歇息。

相較於照月樓裡的寧靜安然,西廠卻從裡到外充斥著一股難以洗滌的腐朽與森寒。

合意候在內堂,看到謝鶩行進來,迎上前道:“屬下見過大人。”

謝鶩行隻嗯了聲沒有抬頭,合意看到他拿著方帕子在擦手,素白的帕子上斑斑駁駁都是血跡,想來大人是剛審過犯人。

謝鶩行坐到圈椅之中,聽著合意如每日一樣,將有關小公主的樁樁件件,事無巨細的說出來。

沉黑的眸子淡看著自己手上那些已經印進掌紋,難以擦去的血汙。

唯恐自己再失去控製,他忍著不見小公主,也不想讓越來越汙濁的自己出現在她麵前,他每日就隻能靠著這些來續命。

() 合意說到陸步儼時稍有停頓。

謝鶩行抬起眼簾,搖曳的燭火晃進他的深眸,竟也照不到底。

“繼續。”謝鶩行淡淡吐字。

合意便將陸步儼送字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謝鶩行聽完隻問,“東西拿來了麼?”

合意從袖中拿出卷軸,暗道還好自己拿來了。

謝鶩行丟了手裡的帕子,拿過卷軸展開,視線沒有情緒的掃過上麵的字,“公主怎麼說的。”

合意入了照月樓,才發現這差事是真不好做,尤其每日來向大人稟報的時候,他都有一種隨時要被遷怒,大難臨頭的恐懼。

合意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公主誇讚陸大人文采好,字如其人,極具風骨。”

輕淺的一聲嗤笑讓合意背脊生涼,眼簾陡然映入火光,一抬眼才看到大人將那副卷軸放在了燃燭之上。

竄起的火舌頃刻卷上紙張,火光愈燒愈烈,將謝鶩行的臉映照的明暗交錯,莫測難辨。

他甩手將卷軸扔到地上,不多時就隻剩下一堆殘燼。

合意盯著那堆殘燼想說話又不敢,他都不知道回頭公主問起來,該怎麼解釋才好。

謝鶩行拿起擱在桌上的筆,將那卷軸上的字一字不差的寫出來,“拿去重新裱了。”

仲九從屋外進來,與一頭冷汗的合意擦肩而過。

“大人,屬下有事要稟。”見謝鶩行不作聲,仲九便接著把事情說完,等待他的吩咐。

卻聽謝鶩行開口,“在你看來,我是如何一個人。”

仲九不妨謝鶩行有此一問,以前在監欄院,他自然覺得大人處境艱難卑微,是個可憐人,後來才越發覺得他的深不可測,入西廠直到現在,變得更為沉深不顯露山水,行事也……

“陰毒狠辣,不擇手段,口蜜腹劍。”

仲九不敢說的話,謝鶩行幫他說了。

確實不是小公主口中的風骨正直之人,謝鶩行似笑非笑的勾唇,眸中淬著寒意,“去把陸步儼給我從頭到腳查清楚了。”

*

“公主,公主。”

夏日的午後容易困倦,霧玥靠在貴妃榻上昏昏欲睡中,恍惚間聽到有人叫自己,熟悉的感覺讓她一下睜開眼。

合意站在幾步外,樂嗬嗬的看著霧玥,“公主,這是皇上剛剛命人送來的荔枝,還用冰冰著哩。”

眼裡的水霧散去,霧玥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她以為的那人,微黯的目光晃了一下,“放著吧。”

方才半夢半醒,聽到合意叫自己公主,她還以為是謝鶩行。

自從那日將合意帶回照月樓,她一直覺得謝鶩行沒準過幾日就會來找她和好,可從初春一直到了夏末,她卻一次都沒有見過他。

這期間,她隻從旁人口中聽聞西廠又破獲了什麼案子,謝鶩行又受了賞賜,也聽聞不少人議論忌憚他,說他行事是如何狠辣,但是父皇尤其看重他,等等之類。

他似乎就離自

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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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玥收拾好忽然低迷的情緒,撚了粒荔枝放到口中,冰甜多汁的果肉一下在口中爆開,霧玥驚喜的眯起眼睛,心情也跟著變好。

蘭嬤嬤從屋外進來,看到那盆荔枝困惑道:“這是打哪來的?”

“合意說是父皇讓人送來的。”霧玥讓蘭嬤嬤也坐下一起吃。

蘭嬤嬤狐疑的看了合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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