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餘燥被秋風和煦拂去,日頭正盛的時辰也不覺得熱。
照月樓的寒泊又到了盛綻時節,叢叢潔白純淨的繁花綴滿枝丫,似雪似絮。
粗壯的枝丫下吊著一架秋千,霧玥用足尖輕踮地麵,身子便隨著秋千輕盈搖蕩,垂落的素銀裙擺飄曳翻飛,在一樹繁花之下猶顯得靈動仙嫋。
“娘娘。”心檀滿臉喜色,一路小跑自回廊上急急而來。
霧玥拿腳尖踮著地,停下秋千側眸朝著心檀看去,“何事那麼高興?”
心檀跑停到霧玥身旁,手中拿著封信,有些發喘的說:“方才仲九讓人送來的,說是從江寧送來的信。”
“江寧?”霧玥顰眉想了一瞬,烏眸凝聚一點點亮起。
是菀菀送來的信!她與陳泠離開前曾說過,想去江寧。
霧玥急忙從心檀手裡接過信,拆開仔細讀起來。
早朝散去,處理完政務,等謝鶩行去到照月樓已經快值日中。
合意守在宮門口,看到謝鶩行走來,迎上前行禮:“皇上來了。”
謝鶩行邁進照月樓,同時問:“公主呢。”
封後大典過去已經快一年,謝鶩行私下仍是隻喚霧玥做公主。
合意道:“娘娘在殿後呢。”
謝鶩行頷首,示意他不必跟著。
走過回廊,謝鶩行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小公主,此刻秋千已經沒有在晃,隻有微風吹起的裙擺還在曳動。
霧玥雙手攥著兩側的麻繩,臉頰輕輕靠在一邊,眼睫柔疊,恬靜的就好似一幅畫。
謝鶩行仔細看著她。
突然想,自己最初入宮的時候,大約真的與瘋狗差不多,又有什麼是在意的。
可後來他越來越小心,每一步走得慎之又慎,唯恐會弄臟他的公主,讓明月失了光輝。
好在無論怎麼變,多少個春秋更迭,他的公主都一如既往的美好純白。
霧玥閉著眼在想事情,聽到腳步聲還以為心檀,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氣息隨風縈繞上鼻端,緊著身子就從後被圈緊。
“謝鶩行。”霧玥輕噥。
“嗯。”
謝鶩行喉間逸歎,多好,從來都沒有變過。
連喚他的名字都是那麼綿綿柔柔。
他自後掰過霧玥臉龐,在她唇上深綣吻過才問:“怎麼睡在這裡?”
霧玥沒有回答,睜眼看著他雀躍說:“我收到菀菀的信了。”
謝鶩行頷首,他自然是知道的,隻不過沒有看信中內容,不在意也懶得看,但是卻願意聽小公主說。
“信中說什麼了?”
謝鶩行問著話,將人抱起往屋內走。
霧玥已經習慣了謝鶩行的粘人,除非不在一處,否則自己大約是不能有機會和他分開的。
她圈住謝鶩行脖子,回憶信上的內容,“菀菀說她與陳泠南下的一路都在行醫救人,如今在江寧開了間醫
館,因為名聲在外,前來求醫的病患也多,營生各方麵都不錯。”
霧玥言語中滿是替他們高興的喜悅之意。
“倒是真不錯。”謝鶩行算是誇了句,又問:“還有呢。”
霧玥卻噤了聲,將舌尖放在貝齒下輕咬了兩下,才邊打量著謝鶩行的神色邊說:“菀菀還說她有了身孕。”
謝鶩行步子有一瞬間的遲緩,沒有回話。
霧玥箍在謝鶩行脖子上的手臂嗲嗲圈緊,烏眸輕轉著,像是不經意的糯聲說:“菀菀寫信的時候已經有二個月身孕了,再算上路上送信的時間,這會兒約莫都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了。”
“等來年春夏的時候,寶寶就該生出來了。”霧玥左右蹭著他的臉,眼睛巴巴盯著他,“你說會不會很可愛。”
謝鶩行怎麼會聽不出去小公主話裡話外的豔羨,被蹭出的心猿意馬更讓他不痛快,他能對官員動怒,拿小公主卻沒辦法。
但她越是對這事憧憬,他否決的念頭就越是淩厲。
小公主這樣的性子,必定會對孩子疼愛入骨,哪還有他的位置。
視線幽幽滑至霧玥平坦的小腹,想到孩子還要從她的纖弱的身體裡出來。
混著小公主的血肉,是她的一部分……謝鶩行壓下唇角,眼尾細微的抽跳了兩下。
他裝作沒有領會,目光笑睇向霧玥,“難不成還能可愛過我的心肝兒?”
霧玥被他揶揄的話惱鬨得臉都紅了,嘀咕著嗔他,“你渾說什麼。”
霧玥動了動唇,還想再說,謝鶩行不著痕跡的岔開話題。
“對了,這次林佑遲去月夷提親的事成了。”
“當真?”霧玥微提起聲音,連孩子的事都被拋到了一遍。
謝鶩行對著霧玥驚喜的目光,輕點下頜,“公主不如想想,給他們準備一份什麼新婚賀禮。”
*
賀蘭婠身為月夷王的外甥女,母親是月夷長公主,父親是左骨都侯又與謝鶩行是表兄妹,身份尊貴,婚嫁自然也是極儘盛大隆重。
謝鶩行賜了驪山行宮為公主府邸,大婚當日,前來賀喜的官員更是絡繹不絕,幾乎將門檻都要踩破。
華燈初上,公主府內喜氣洋溢,一路禁軍開道至府外,明黃色氣派尊貴的華蓋馬車進行而來。
守在府外的護衛和迎客門房立刻上前跪迎,“叩見皇上,叩見皇後娘娘。”
謝鶩行攬著霧玥走下馬車,得到消息的林佑遲已經快步趕至。
“皇上,皇後娘娘。”林佑遲朝著兩人拱手欲行禮。
謝鶩行虛一抬手製止,“無需多禮,今日是林卿家與賀蘭公主的大喜之日,朕與皇後也來喝杯喜酒。”
林佑遲受寵若驚,“皇上,皇後娘娘駕臨,下官榮幸之至。”
他立刻恭迎兩人進府,謝鶩行去了宴上,霧玥則是去了婚房看望賀蘭婠。
派來伺候賀蘭婠的宮女引著霧玥往後內院去,“皇後娘娘這邊請。”
霧玥走進婚房。
屋內嬤嬤喜娘還在朝她行禮的功夫,坐在拔步床中央的賀蘭婠已經耐不住,一把掀了蓋頭。
垮著臉朝霧玥埋怨道:“你可算來了。”
她這一舉動將屋內的人都驚了一跳,“哎呦喂,公主,這蓋頭可不能掀。”
霧玥也忙走上前說:“表姐怎麼將蓋頭掀了。”
賀蘭婠打發走圍上前的喜娘嬤嬤,“你們都下去,我與娘娘要單獨說話。”
眾人想上前又不敢,皆是一臉的為難複雜。
就還從沒見過自己就掀蓋頭的新嫁娘,這月夷公主也太不拘小節了些。
霧玥隻得讓眾人都下去,“本宮陪公主待一會兒,你們晚些再進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