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城這座城市曆史悠久,底蘊深厚,就是火得有些突然。
它的火不光養活了當地的群眾商販,也養活了不少循著聲音而來的自媒體們。
在長假過去後的今天,淄城的遊客已經從暴增轉為細水長流式的穩步增長,但全國有那麼多人,還有人在遠方遙遙眺望著這座小城,心癢癢又苦於沒假期。
這時候就有一種網絡時代的新職業就出現了——雲旅遊。
穿戴著拍攝裝備的博主會走在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上,根據觀眾的需要前往某個景點、和當地人聊天、體驗遊樂項目、吃美食、住宿。
隔著鏡頭,網友們可以看到千裡之外的另一個世界,無濾鏡無打光無劇本,真實得就好像真的去過一樣。
侯宏義就是這樣的一名博主。
他曾經是旅遊專業的學生,還考出了導遊證,沒想到畢業即失業,機智小侯不願認輸,乾脆利用自身的職業知識自學拍、剪視頻,做起了旅遊直播。
旅遊直播入門並不高,一個裝載了雲台的攝像機,一張嘴、一個收音麥克風就夠了。小侯剛畢業沒多少錢,論設備他肯定是比不過有專業器械的大佬們的,但好在他有特殊技巧。
他拍攝的時候,喜歡往人少、偏僻的地方鑽,又喜歡和當地人攀談詢問,所以常常能找到一些被藏起來的“寶藏地點”。
然而今天他卻來到了熱鬨喧囂的八大局南門。
不是他放棄自己的路線了,實在是網友們的呼聲太大,小侯導遊隻能順應民意。
“咱們今天的目的地是南門一條街,大家應該已經在熱搜上看到啦,這裡有很多老藝術家擺攤為人民畫畫,而且還帶印章的,一開始是咱們淄城本地的藝術家,到現在本地人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工作量太大了,所以魯省彆的地方的藝術家們都來支援了。”
“今天我剛搜了下本地,說是看到泉城的書法家協會也來了,我有一位很喜歡的書法家就是泉城人,所以我準備帶著大家公費追星一波。”
【謔,這個點,都已經開始排隊了。】
“這個點?已經不早啦,很多人七點鐘就來攤位前蹲點了。”侯宏義說:“一開始還有黃牛來守攤位的,後來有關部門直接來了個攤位大輪轉,誰坐哪兒都不固定,這才遏製了這股歪風。”
“不過來得晚也有來得晚的優勢。”侯宏義走得有些喘,他左右張望了一圈後,有些得意地說:“看,起碼我們不用找那些老師在哪裡了,跟著人流排隊就好。”
彈幕頓時刷過去了一堆哈哈哈。
【沒錯沒錯,的確不用找了】
【要排長隊這事你是隻字不提是不是?】
【現在這個點來,能不能在中午休息前排到還是個問題】
“能不能在中午前排到啊?我覺得我還是有希望的。”小侯在隊伍中穿來穿去,嘎嘎一樂:“因為我找的是書法家,如果不是寫小字的話,其實還是挺快的。”
他說得很對。
到這兒來的人大多是請先生們寫個祝願寫個扇麵,了不起就是題幾個字,寫一兩句詩歌,雖然老先生們經常會給一些額外的小“贈品”,但書法這邊的移動速度總體還是高於國畫組。
但大家也不是傻子啊,眼看著國畫那兒要排長隊,秉持著來都來了的精神,轉陣書法這邊的人也有不少。
起碼小侯想要請人題字的那位書法老師的隊伍,已經慘遭誌願者勸退服務。
“說是這個速度到中午前都畫不完,不讓排了。”小侯捏著自己帶來的空白扇麵:“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找找彆的書法家,或者下午再來蹲蹲看。”
“但是我們午飯是打算去那個老年食堂看看的,下午趕來肯定是來不及了,不過沒關係,我們這裡的大師各個都很厲害,大家看看,多麼的持重端莊,多麼的和藹優雅,多麼的仙風道骨……”
話還沒說完,鏡頭就掃到了一個叼著一個大肉包,坐在凳子上晃腳丫子的年輕臉龐上。
鏡頭,凝滯了。
網友們都知道這個鏡頭是戴在小侯腦袋上的,鏡頭的凝滯也意味著小侯本人的凝滯,頓時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效果滿分,滿分!如果咱不是跟著小侯一路亂走走到這裡,我都以為是小侯自己故意做的效果了。】
【這是誰家大師帶著孫子來了呀?大師是走開了嗎?】
【我更關注的是他吃的是什麼包子,感覺好香。】
確實很香,濮落親證。
這是園長怕他肚子餓,給他買來的大肉包子,就在這條街的背麵,名字很傳統,叫新華大蒸包,用料也很傳統,就是普普通通的肉包子。
但關鍵是這包子夠紮實,足有拳頭那麼大一個,裡麵的肉餡更是凝結成肉丸模樣的純肉,光湯汁都有半個包子那麼多,第一口的時候濮落沒準備,還被燙了一下。
吃包子是一件很讓人滿足的事情,肉包子那就是滿足加倍,包子皮綿軟紮實,是碳水最讓人心安的味道,肉餡Q彈緊實,宛若生命力的延續。
幾口下肚,暖暖的腹脹感會帶來幸福的味道。
尤其是在這種彆人忙碌我摸魚的時候。
不知道是濮落的招牌起了效果,還是他這張臉太沒有說服力,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桌子上一件作品都沒有的樣子過於敷衍,總之迄今為止他都沒開張。
園長昨天特地去給他買的墨水還一下都沒用過呢。
如果等等還是沒有人來的話,他可就要像園長那樣去溜達啦。
濮落小心翼翼地吮掉了表層的湯汁,一口肉餡一口包子皮,不是很走心地想道。
而就在他一口一口衝著包子吹氣,希望它快點涼下來的時候,濮落忽然感覺到了一個視線的停駐。
他一抬頭,就和一個模樣古怪的青年對上了視線。
那青年穿著T恤背著書包,模樣就和這裡的萬千遊客一樣,但不同的是他頭上戴著一個頭盔,頭盔上固定了一個鏡頭。
這人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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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還沒意識到鏡頭對麵有多少網友,隻是看對方留步,手裡又拿著折扇,驚奇地問了一句:“你要寫扇麵嗎?”
“啊……嗯。”小侯本想說自己隻是路過,但看對麵的小年輕都已經把包子放下了……補充,是戀戀不舍地放下了,心中猛然生出的罪惡感讓他實在不好意思拒絕,隻能尋常地問了一句:“請問您這兒……”擅長什麼?
哦,這句不用問了,因為他已經看到了。
這位擅長畫小人。
畫小人?!
是哪個小人?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小人嗎?不過如果是小人的話不是應該去國畫那邊嗎?怎麼會在書法組。
而那邊,濮落已經在轉筆沾墨做準備了:“你要寫什麼呀?扇麵的話,還是要大些好看,建議不要太多字哦。”
“那,那我寫個生而為贏可以嗎?”
濮落毛筆一頓,他想了想後說道:“我先寫一個,你看下你確定要這個嗎?”
說罷,他拿過邊上的紙張,落筆就給這小年輕寫了四個字,他剛一落筆,鏡頭後麵就炸鍋了。
【這是啥字體?沒見過啊。】
【有點像是大篆……】
【哇,這字怎麼扭來扭去的?】
【哈哈哈哈這個應該是大篆那一類的,我在博物館裡麵看到過,那種青銅器上麵的銘文被拓印下來就是這樣扭來扭去的】
【哇,這個贏字……好,好醜,】
【……這個,這個是贏字嗎?怎麼感覺像是蟲子在紙上打滾?】
小侯終於知道這位小青年為什麼沒有直接落筆,而是寫在紙上讓他先看了,這字如果真的落在扇麵上,他恐怕表情得扭曲一下。
而現在,他也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說自己擅長的是畫小人了,這位擅長的分明是金文一類的古文字啊。
意識到這點之後,再看就覺得這筆畫雖然詭異了點,但又有股古樸之美。
他一咬牙,說:“您給我寫吧。”
濮落反倒被嚇了一跳,真的啊?贏字彆看現在字形很好看,但那是經過了某朝代有私心的美化,在先秦時期那個字還真的挺醜的。
當然,那時期大部分字都挺醜就是了,畢竟是文字初創階段嗎,哪個文明沒有這樣的萌芽階段,橫向對比一下他們已經很不錯了。
“對了,我想請問一下,您這個畫小人,具體指的是什麼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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