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幾下就被撂倒在地上。
側臉被壓得變形,腮幫繃緊,他咬牙切齒地瞪著陳澤野,咒罵聲沒停:“哪來的小兔崽子!吃飽了撐的沒事乾是吧!”
“老子教育自己女人,關你什麼事啊!”
陳澤野冷睨他一眼,瞳孔裡陰翳絲毫不減,額頭上青筋微凸,唇角弧度繃得很直。
他在腹部上又踹了腳,一字一句:“合著欺負女人你還覺得很光榮是吧?”
懶得多廢話,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沈靜卻幾步走過來,攔著不讓。
她額頭有很大一塊淤青,頭發被揪扯得不像樣,大概是陳澤野身上的氣場太強,她說話時明顯沒什麼底氣:“彆報警...”
“他隻是喝多了...”
“聽見沒!”男人惡狠狠地往旁邊啐了一口,身上橫肉顫動,“趕緊他媽把老子鬆了!”
“沈靜你現在是越來越出息了啊!”渾濁的眼球眥裂可怖,“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繼續過了。”
沈靜咳了兩下,胸腔劇烈起伏,是用祈求的口吻:“讓他走吧...”
陳澤野掀起眼,眉頭緊皺,眼尾向後收攏,漆黑的睫毛把情緒壓低,像是無底的漩渦。
他對陌生人可沒那麼多耐心。
“你們之間的恩怨我沒興趣管。”喉間溢出一聲冷嗤,他淡淡回應,“但我的人被他弄傷了,總該有個交代。”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我的人”三個字音被咬得格外重。
心臟重重跳了下,祁安不受控製去看他。
“要麼報警。”語氣短暫停頓,陳澤野腳下的力氣加重,垂眼看向地上的人,仿佛在看什麼死物,“要麼——”
“信不信老子弄死他。”
……
警笛聲由遠及近,藍紅交替的燈光撕裂夜的靜謐。
沈靜和祁安身上的傷口無法抵賴,店鋪門口的監控也拍下了部分經過,所有證據加起來鐵證如山。
但事情卻比想象當中還要複雜一點。
掀開衣袖,沈靜身上青紫一片,原本細膩的皮膚上遍布觸目驚心的疤。
王鵬海多次對她實施家暴。
沈靜家庭條件不好,高中沒讀完就輟學出門打工,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王鵬海。
那年她不過二十出頭,未完全看清世事嫌惡,不巧又碰上母親重病,最危難的時候,是王鵬海伸出援手,幫她交了手術費,一直陪在身旁。
一來二去,兩人確定了關係。
可美好往往短暫,幻影容易破滅,婚後王鵬海才展現出自己的另一麵。
他癡迷於賭博酗酒,脾氣陰晴不定,每每在外頭遇見不順心的事,回家便會對沈靜出手打罵。
最嚴重的那次,沈靜左手手臂骨折,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才好。
那時候她是真的想過離婚,一氣之下收拾行李回了家,可母親卻嫌她太
任性,連家門都沒讓她進。
母親思想傳統又保守,她苦口婆心地說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又說王鵬海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
她還說讓她多替聰聰考慮一下,如果離了婚,一個人能不能把他拉扯大。
是啊,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他不過才五歲,每次聽見外麵的打罵聲,都會哭著跑出來抱住她,反複說著爸爸媽媽彆再吵了。
沈靜從小就在單親家庭中長大,她知道有多難,也知道周圍的人會怎麼講閒話。
她不想讓聰聰重複這種命運。
母愛實在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情。
這種愛在無形中給她拷上一把枷鎖,圈出一座牢籠,讓她一次又一次心軟下去。
沈靜安慰自己,就當是為了孩子,忍一忍沒什麼大不了的。
包括這一次,如果不是陳澤野堅持,她還會和繼續默不作聲地忍下去。
……
故事並不長,但後勁足夠大,在場的人全部墜入沉默,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實習警察聽得揪心,一邊在心中暗罵一邊遞過來幾張紙,讓她把眼淚擦一擦。
但陳澤野的情緒卻非常不對。
他臉色陰沉地站在角落,狹長眼眸深邃利落,冷著聲音打破緘默: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孩子好,可是你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過嗎?”
“你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心理陰影,長時間處於這樣的環境,隻會讓他變得沒有安全感,讓他對周圍的一切越來越失望。”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沈靜明顯愣了下。
她眼眶通紅,眼淚還在往外掉,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我、我...”
“陳澤野。”祁安就站在他身旁的位置,被他的反應搞得也是一怔。
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情緒這麼激動...
嘴唇往內抿,她小幅度地扯了扯他衣擺,聲音很溫和:“你先彆說了。”
沈靜現在的狀態太差。
而且他自己似乎也不是很好。
但陳澤野卻什麼都聽不見,時空漩渦回溯,他好像又被隔絕回那個噩夢般的世界。
某些畫麵在眼前漸漸重演,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收緊,眼神中冷冽消散,暗色難褪,到最後他喉結滾動,聲音很低地說了句:“他還會因為沒能保護好你而自責...”
長睫闔落,他轉身往外走,誰都沒再多看一眼。
攥著衣角的手被迫滑落,那個瘦削利落的身影消失一點點消失在視線儘頭。
祁安下意識想追出去,但今晚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她一時半會沒法走。
警察帶著她和沈靜分彆做了份筆錄,王鵬海被拘留。
臨走的時候,女警又開導了沈靜幾句,說人渣就是人渣,不會悔改也不會醒悟,不要為了任何東西委屈自己,還是儘早離婚比較好。
沈靜情緒已經平複了大半,點頭說好,又連聲和他們道謝。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祁安沒看見陳澤野的身影。
今晚發生的種種太折騰,沈靜本想讓祁安先回去,但她態度很執拗,說要陪著她一起回奶茶店,那頭的狼藉還沒處理完。
最後她們叫了輛出租車,兩個人一起上了後座。
秋雨停停落落幾次,夜色更濃,空氣中彌散著蒙蒙一層水汽,隻剩遠處的霓虹燈光特彆清晰。
車窗敞開一半,晚風不留情麵地湧進來,祁安頭靠在座椅上,發絲胡亂往臉上拍。
她的目光一直凝在窗外。
小鎮的雨夜安靜蕭條,氛圍昏昏欲睡,街邊偶爾有閃過的身影,但沒有哪一個能和陳澤野的重疊。
他去哪了?
警局裡爆發的小衝突被拉出來放慢重演,雖然還是沒祥通他為什麼那麼激動,但直覺告訴祁安,他現在的狀況應該很糟。
要不要發個消息問一下...
“安安。”
思緒猛然被打斷,沈靜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們到了。”
“啊。”
回神的前一秒,祁安將編輯好的消息點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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