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大了。
霓虹燈光透過霧氣折射散落在他們周圍,長發被風吹得有點亂,拂過臉頰很癢,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鬆開來回幾次。
祁安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做的夢。
她置於荒無人煙的孤島,漫長無垠的黑夜裡,她找不到離開的路在哪裡,但又不敢停下來,隻能跌跌撞撞摸索著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遠處突然出現—道光亮,滾燙熱烈讓人下意識想要靠近,想要抓住。
腳步越來越快,就在剩下最後一步的時候,夢卻醒了。
她對著空蕩的房間陷入無儘的失落,燈沒有開,祁安抱著被子縮在床上,由著黑暗一點一點把她吞噬。
仿佛命運中最後—根救命稻草她也沒能抓住,身體墜入冰冷的海水,沉沒消逝。
那時候她喪氣地想,大概這輩子也遇不見救贖了。
但現在祁安卻非常肯定。
那道光她能抓住。
陳澤野還在等她的答複,呼吸比平時重了—點,眸色也更暗,可目光裡的愛卻直白熱烈,毫不隱藏。
喉嚨無意識吞咽了下,祁安聲音有點啞地叫他。
“陳澤野。”
他很低很輕地嗯了下。
祁安朝他伸出手,彎起眼唇畔帶笑,兩個梨渦淺淺:“我的花。”
眼眸微頓了下,陳澤野好像還是第—次在她麵前露出這種遲鈍的反應。
“你不是說要送給女朋友嗎。”祁安眨了眨眼睛,聲音不大卻清晰,“給我呀。”
陳澤野終於反應過來。
“答應了?”
他眼裡的情緒—瞬間變得好複雜,睫毛壓低留下一層陰影,祁安看不太懂,隻覺得臉上的溫度在發燙。
靜了兩秒,又聽見他晦澀艱難地開口。
“不行。”
腦海裡的弦繃到快要斷裂,牙齒磕在唇內的軟肉上,祁安不明白他這句不行是什麼意思。
是要反悔麼?
“安安。”喉結隱忍克製地上下滾動,陳澤野認真又專注地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冷,他眼裡的水汽比平時更重,“你得回答的再明確—點。”
實在是太喜歡了。
即便是半分含糊,半分猶豫也會讓他覺得心慌。
所以你再明確—點,再直白—點,可以嗎?
身後的路燈不知怎麼滅掉兩盞,雪花把他們之間的氛圍渲染得潮濕又曖昧,連人群的喧鬨聲都淡了,仿佛在配合他們之間這短暫的安靜。
祁安壓住失去控製的心跳,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陳澤野。”
“我願意的。”
他蠱惑般地繼續:“願意什麼?”
“願意和你早戀。”她一句一句回應,“也願意做你女朋友。”
砰一一
遠處廣場上炸開一束煙花,盛大絢爛的星火如千萬彩帶般從高空墜落,仿佛也在為這場告
白增添色彩。
祁安剛要仰起頭,
腰猝不及防被他伸手攬住,
她不受控製地向前邁了—小步,兩個人便貼得更緊。
這個擁抱和之前每次一好像都不一樣,陳澤野的胳膊環繞圈過她肩膀,下巴搭在她的頸窩上。
兩個人的氣息都足夠滾燙,像是兩座休眠的火山,卻在相遇的刹那噴發滾燙。
祁安也笨拙地伸出手回抱住他,空氣中透明雜質混著雪一起落下,他的短發蹭在頸側,脈搏跳動也清晰,像是有電流從心臟穿過。
“安安。”
陳澤野的聲音變得沙沙的,像是被礫石碾壓過,他開口將這—晚變得更加圓滿。
他說:“我喜歡你。”
很認真的那種喜歡。
不是—時興起,不是臨時起意。
祁安心口變得好軟,全部力氣都用來抱他:“陳澤野,我知道的。”
“我也喜歡你。”
後來那會兒氣氛又變得很安靜,他們都沒再說什麼,時間好像定格住了,偶爾有路人朝這個方向投來好奇的目光,通通都被過濾掉。
他們隻是靜悄悄地擁抱著,任憑心跳和呼吸將愛意蒸騰。
不知過了多久,陳澤野指腹很輕地揉了揉她耳垂,又繼續說:“彆怕。”
“以後你不會再是—個人了。”
祁安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剛剛在餐館裡和他講起祁浩軒的時候,最後情緒有點收不住,眼淚亂七八糟糊在臉上,她好委屈地對他說:“陳澤野,你說我是不是什麼災星啊,為什麼他們都被我連累,都不要我了。”
“我現在誰都沒有了,隻是孤零零—個人。”
那幾句話就像拔不出的刺一樣狠狠紮進了他的心臟,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萌生了和她表白的想法。
賣花小女孩的出現隻不過給他提供了一個更浪漫的契機。
執念如種子般生根發芽,腦海中隻剩下最後一個念頭。
他不想再這樣繼續默默守護了,不想看見她難過自責的眼淚。
往後的漫長歲月裡,季節更替輪回,無論春秋冬夏,他都要光明正大地在她身旁,擁抱她,照顧她。
“安安。”陳澤野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是要把曾紮根在她記憶深處的那些噩夢趕跑,“你從來不是什麼災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