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是第一個發現祁安不在病房的人。
她拎著買好的午飯推門進來,白色病床空蕩,隻剩一團淩亂的被褥。
心臟猛然一沉,她轉身朝著樓下的方向跑去,鞋底與樓梯碰撞出的腳步聲回蕩放大,一直跑到二樓的休息區,才找到那道瘦弱的身影。
祁安蜷縮在角落的位置,黑發垂在兩側,即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還是能明顯看出她整個人在發抖。
琥珀色的眸子失焦,臉色蒼白如紙,她撐圓眼,睫毛飛顫,目光緊緊盯著麵前被摔在地上的手機。
屏幕已經自動熄滅,可那副畫麵卻像是被人生生刻在了腦海裡,隻要閉上眼,便會自動浮現在眼前。
嘉嘉快步跑到她身旁,半蹲下身,食指撥開她被汗水黏住的額發,輕聲喚她:“安安。”
“你怎麼了?”
“你現在身體還沒恢複,醫生說你不能亂跑的,乖乖和我回去休息。”
祁安抬起頭看她,一雙眼紅得可怕,唇肉已經被咬破,唇齒間彌散著鹹澀的血腥。
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裡,眼底澀得快要裂開,她深深吸進一口氣:“嘉嘉。”
“你告訴我。”
“陳澤野他到底去哪了。”
嘉嘉扶著她肩膀,扯出一個勉強乾癟的笑容:“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陳澤野他......”大概是缺少底氣,她聲音越來越小,“他在臨舟啊。”
祁安移開視線,掌心承受不住地撐上地麵,聲線沙啞顫抖,像是混了把粗糲的沙石,她反反複複地搖頭,呢喃重複:“不對。”
“不是這樣的。”
乾澀的唇瓣開闔,精神緊繃到極點,祁安攥住嘉嘉的手腕,仿佛即將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言語中染上懇求意味,她蹙起眉頭:“嘉嘉你和我說實話。”
嘉嘉空咽了下,心臟被她看出細細密密的痛,還是堅持著原來的說法:“安安你不要瞎想。”
“陳澤野他隻是回了趟家,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試圖把人從地上扶起來,放低聲音哄著安慰:“聽話,和我回病房。”
“你這樣不好好照顧自己,要是被陳澤野......”
最後一根理智的弦斷裂,情緒就像是牢固築起的堤壩,蓄滿之時儘數決然崩塌,祁安從她懷裡掙脫開,重重跌坐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我知道了...”破碎的字句與啜泣一起溢出喉嚨,祁安難受地抱住膝蓋,“我全都知道了。”
“陳澤野他出事了對不對?”
“安安。”嘉嘉難過得呼吸也跟著發痛,用掌心蹭掉她的眼淚,“你不要這樣。”
可祁安隻覺得有一把利刃刺進了她的身體裡,五臟六腑翻滾著劇烈的痛意,她雙手抱住頭,忍無可忍的發出痛苦囈語。
四肢控製不住地發抖,她以一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蜷縮在地
上,呼吸一下比一下輕。
眼前的景象飛速倒退,意識漸漸模糊,她閉上眼,陷入無儘的黑暗中。
……
祁安在傍晚六點十五睜開了眼。
藥液緩緩注入血管,傷口也再一次裂開,可是她完全感覺不到痛,隻是覺得身體很輕,像是一片羽毛,隨時都會隨風飄走。
嘉嘉守了整整三個小時,迷迷糊糊趴在床邊睡著,感受到床上的人有了動靜,立馬睜開眼起身。
“安安你醒了。”
“我去叫醫生。”
祁安扯住她袖口,咳了兩下才發出聲音:“我沒事。”
眼淚無意識地順著眼角滑落,祁安麵色虛弱,仿佛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嘉嘉。”
“陳澤野呢?”
眼神有半秒鐘的閃躲,嘉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
手指用力攥在一起,祁安眼眶酸澀地哽咽:“嘉嘉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中午...收到了一張照片。”
她像是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那後半句:“陳澤野他被扣押著帶上了警車。”
然而嘉嘉不肯接話,臉埋進掌心也開始掉眼淚,病房中陷入可怖的沉默中。
每多安靜一秒,祁安距離崩潰便更進一步。
“嘉嘉你為什麼不說話啊。”
到最後嘉嘉的心理防線也徹底崩塌,她俯下身抱住祁安,耳畔低語:“對不起。”
祁安怔然迷茫:“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啊。”
然而嘉嘉仿佛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張開的嘴怎麼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祁安勾起唇角,好像是哭了,又好像在笑,發絲淩亂擋住秀麗的臉,開始思考各種可能:“陳澤野他犯什麼錯了?”·
“是和彆人打架了嗎?”
她開始自言自語地繼續:“打架的話......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他以前好像也經常打架,可他自己從來都不在意,但我會心疼。”
“安安。”
嘉嘉抱得更加用力,打斷她的猜想:“陸睿誠死了。”
時間好像靜止了幾秒,祁安不明白地笑,眼淚劈裡啪啦砸在床單上:“陸睿誠死了,所以呢。”
“這關陳澤野什麼事啊。”
那個兵荒馬亂的雪夜,警方是在晚上八點接到的匿名電話。
對方說在鎮中心醫院兩條街外的轉角處,看見有人倒在血泊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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