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落幕(1 / 1)

陳澤野失蹤的第一周,祁安穿梭在黎北的每一個角落。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小鎮比想象中還要荒涼,從南到北隻需要一個小時不到。

蒙塵倒閉的廢棄店鋪,褪色破舊的廣告招牌,頹圮殘缺的暗灰色石牆,一磚一瓦都訴說著衰敗與腐朽。

街景蕭瑟,燈火燼暗,祁安穿著單薄的外套,被吹亂的長發散在身後。

她與無數人擦肩,無數次回眸張望停留,可還是沒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次都沒有。

陳澤野失蹤的第二周,祁安買了去往臨舟的車票。

她在陳家老宅前等了一天一夜,庭前枯樹殘枝盤旋,玻璃窗後的融燈明明滅滅。

寒風帶起涼意凍得她肩膀緊繃,小半個下巴都藏進衣領裡,露出的鼻尖通紅一片。

但她沒能等來那扇黑色大門的一次開合。

她又去了郊區那座房子,去了市中心的遊樂場,去了曾經留有他們足跡的每一個地方。

然而陳澤野這個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痛意往往是具有延遲的。

它並不會在失去的那一瞬間爆發,而是在日後的某一刹那,看見熟悉的場景,聞到熟悉的氣味,過往的記憶便如電影畫麵般掠過。

然後迸裂出抽筋剝骨的鈍傷。

陳澤野失蹤的第三周,祁安病重。

她在房間裡躺了整整五天,不吃也不喝,就像一具被挖空靈魂的空殼。

如同走馬燈一般,腦海中不斷閃過與陳澤野相處的那些點滴碎片。

時間對她已經完全失去概念,祁安感受不到自己還活著,意識模糊分不清白晝與黑夜。

大部分時間她都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徘徊在夢境與現實的遊離線外,絕望與疼痛就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一寸寸將她吞噬。

惡魔生出爪牙與藤蔓,順著腳踝向上攀岩,將她完全桎梏無法逃脫。

她不想見到任何人,抗拒所有外界事物,隻想投入到眼前的封閉空間中。

她想成為一座孤島,等待一場無聲的海嘯風暴。

她看見自己的世界正在一點點腐朽。

嘉嘉撞開門闖入之時,縮在床上的女孩臉色蒼白虛弱到極點,嘴唇乾裂,眼神空洞,眼球中血絲密布。

兩頰深深凹陷下去,就像是保存在書頁中的蝴蝶標本,輕輕一碰就能破碎。

她試圖強迫祁安喝水吃飯,想帶她出去曬曬太陽,但祁安說什麼都不肯。

手指死死抵住門框,指腹壓迫泛起白色,頭發亂糟糟堆在一起,她拚命地搖頭。

嘉嘉崩潰地抱著她痛哭起來:“安安,我求求你了,彆這樣好嗎。”

“求你快點好起來吧,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我真的好心疼好難受。”

祁安窩在牆角,黑眼圈幾乎要掉到下巴,竹竿似的胳膊沒有安全感環住膝蓋,懷裡還抱著陳澤野留在家裡的

衣服。

壓抑了這麼久(),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嘉嘉,我找不到陳澤野了。”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抽噎著斷斷續續:“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他明明說很快就回來的,明明是他讓我在家等他的。”

語言係統開始紊亂,祁安情緒過於激動,手攥成拳胡亂往自己身上砸:“都怪我,都怪我。”

“我不該任性說想吃蛋糕,不該放他走的,是我把他弄丟了。”

祁安難受得縮成一團,臉上掛著淩亂的淚痕,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渾身忍不住開始發顫:“陳澤野...”

“你到底去哪了啊。”

“我已經誰都沒有了,為什麼連你也不見了啊......”

生離死彆是世間最痛苦的經曆。

嘉嘉什麼都明白,但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安慰。

隻能緊緊把人抱在懷裡,掌心揉上她腦袋,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重複,說她不是誰都沒有,自己和蒲興永遠都是她的朋友。

那段時間,祁安身體出了很大問題。

以失眠為中心,一並衍生出頭痛、心絞,厭食、乏力等多種症狀。

淚腺已經失去控製,她整日整夜對著房間流淚,頭發大把掉落,嚴重的低落情緒導致胃酸反流,對著馬桶吐到昏天黑地。

那是她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有很多個瞬間,她覺得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

置頂聊天框裡躺滿消息,卻再也得不到半點回應,祁安有時候甚至在想,那個夜晚的溫存,會不會隻是她的一場夢。

陳澤野其實並沒有無罪釋放,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四月末的一天,祁安突然和嘉嘉說,自己想出去走走。

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照進房間,細小的金色塵埃在丁達爾效應中飛舞翻滾,樓前的白樺樹冒出盎然綠色。

“我夢見他了...”琥珀色的眸子盈滿水意,眼淚順著睫毛滾落下來,祁安抱著被子靠在床上,說話時鼻音很重,“嘉嘉我夢見他了。”

“他問我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也是那個夢,最後救了祁安。

她鑽進浴室中洗了個澡,將多日積攢的陰鬱低落一並衝刷掉,換上乾淨的長裙,和嘉嘉一起出門散步。

空氣中翻滾著淡淡的草木香氣,褪去厚重棉服,已經有路人提前穿上T恤。

小商店門口的舊廣播正在進行氣象播報,電流被乾擾的聲音滋滋傳進耳蝸。

女播音員說今年的最後一場寒流徹底結束,黎北鎮迎來晚春。

祁安腳步微頓。

春天終於來了。

可是她的春天卻永遠結束了。

陽光穿過樹葉縫隙落在她臉上,光斑浮動跳躍,她仰起頭,想起很久之前那個問題。

他們在悶燥

() 的夏天相遇(),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最後在凜冽的冬天相戀。

那麼春天呢?

——他們在和煦的春天分離。

那天回到家後,祁安還給岑嘉打了個電話。

她記得陳澤野說過,這房子是他租來的,雖然現在他不在黎北了,但這裡實在留有太多屬於他們的回憶。

祁安想替他保留下來。

“那個......”

岑嘉聽完她的話,語氣明顯吞吞吐吐,斟酌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猶豫許久,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安安。”

“其實那兩棟房子都是陳澤野的。”

“當時他知道你沒地方去,想把房子租給你,但又怕這樣太唐突會把你嚇到,所以才來找我幫忙。”

“我和陳澤野是通過江馳逸認識的,他說我們都是女孩子,溝通起來更方便,你不會有那麼多的猜忌和顧慮。”

電話掛斷之後,祁安淚水再一次決堤。

她根本不知道陳澤野到底在背後默默為她做過多少。

搬進明椿巷的時候,她曾天真以為是上天眷顧,不忍看她太過辛苦,所以施舍了一點好運。

其實她早就應該猜到的。

從岑寂那個蹩腳甚至是荒謬的借口開始,她就應該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況且她哪裡會得到什麼偏愛。

從始至終,她隻有陳澤野的愛。

五月初的時候,江馳逸找到祁安,問她是否還要轉學到漓川,他可以幫忙把剩下的手續辦完。

祁安輕輕摩挲著無名指根上的銀戒,冰涼的溫度渡在指腹,搖頭說還是算了。

她不能走。

她想在這裡等陳澤野回來。

隔日,祁安返回校園。

薑韻因為蓄意傷人被警方拘留,校方給予退學處分,梁懷遠也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轉學去了另一座城市。

殺害陸睿誠的真正凶手落網,逮捕入獄。

這場曠日持久的鬨劇終於落下帷幕,曆經風雪交加的寒冬,卻在十七歲留下最慘痛的代價。

高二二班四組最後一排的座位空了出來,橙黃色桌麵蓄滿塵埃,試卷與習題堆成書海。

祁安和老徐提出申請,抱著書包換到陳澤野的位置上。

書桌裡還零散剩下幾顆白桃味的水果硬糖,因為祁安身體不好,生病又總是嫌藥苦,陳澤野便在各處都備著糖,以便能哄她乖乖吃藥。

琉璃糖紙撕掉,祁安塞了一顆放進嘴巴裡。

可眼淚就在這一刻啪嗒砸了下來,黑色筆跡被模糊,泅開的水痕相連成片。

怎麼會是苦的啊。

怎麼連糖都是苦的啊。

陳澤野你是不是故意的。

祁安還從老徐那裡得知,陳澤野的學籍在一個月前已經被秘密轉移。

曾經在一中轟轟烈烈的那個人,就這樣銷聲匿跡。

陳澤野離開的消

() 息不脛而走,成為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無形中打造出溫床,滋生著流言瘋漲。

幾天後的月考,祁安因為落下了太多功課,成績下滑嚴重,年級總排50。

抱著習題從辦公室裡出來,她到衛生間洗手,冷水汩汩流下,衝走黏膩與不適,卻擋不住身後女生的竊竊私語。

“誒你們說陳澤野到底為什麼消失啊?會不會是因為之前那起命案?”

“不能吧...他不是無罪釋放了嗎?”

“誒呀這種話聽聽就得了,難不成還能真的相信呀。他家不是權勢很大嗎?估計是用什麼不正當的手段擺平了吧。”

“聽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畢竟他之前也沒少打架,衝動之下殺人應該也不是什麼稀奇——”

最後一個字音未來得及發,取而代之是女生痛苦的尖叫。

祁安將手裡的書用力摔在她臉上。

“不是你有病吧。”紙張利刃般擦過臉龐,痛與麻刺激神經末梢,女生揉著臉擰眉咒罵,“在這發什麼瘋。”

旁邊有人認出她的身份,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著,發出一聲輕嗤:“呦。”

“這不就是陳澤野之前那女朋友麼。”

“怎麼?”女生胳膊交疊抱在胸前,神情中的不屑難以掩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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