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代理宗主的話語尾音久久地回蕩在劍閣的會議室內,與百餘名長老的目光一同由那通訊戒指上方的光幕傳達至萬裡之外的魔域,讓白曇清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但很快,臥底魔教多年的經驗便讓他迅速調整好了自己,就連呼吸也變得平和無比,不露一絲破綻。
屬實是沒想到,這些往日裡慣用來欺瞞魔修的小手段竟會有一天用在自己的宗門長輩身上……
微微垂眸、心中暗自苦笑了一聲,本意並非如此的白曇清握緊了雙拳。
可今日他突然收到的門派質詢又透露著十分的古怪。
要知道,之前陸琛為了揪出臥底的域外天魔已經將魔域整頓一新、翻了個底兒朝天,連帶著那些正道臥底們也都紛紛被抓落網;至少就白曇清所知,除他自己外,目前還能接觸到魔教高層事務的正道臥底已經十不存一、幾l乎全軍覆沒。
但觀其視訊對麵宗門那般長老全員到齊的大陣仗,卻是明顯收到了些許風聲、並且已經對他的立場產生了懷疑的樣子……
而一旦臥底被將他派出的勢力懷疑,那他就離被放棄或廢除不遠了;哪怕白曇清本是整個劍閣都欽許的下一代宗主繼承人,哪怕眾人皆知白曇清的修行速度冠絕正道年輕一代也是一樣。
畢竟,現在的白曇清在劍閣中可謂是孤立無援。曾經為他遮風擋雨的師尊現在還躺在冰棺中生死不明;曾身為劍閣大師兄的陸琛又叛離了門派、做下諸多惡事,以至於其師門所屬的、本為劍閣驕傲的劍道三十六峰之首的天齊峰都在宗門內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變得人人避之不及、風評儘是惡名。
正是為了給師門正名,白曇清才會堅持繼續臥底魔教的任務。而且,不止他一人在為此做出努力——
白曇清前腳再入魔教成為臥底,師門中的三師妹花鳶月和小師弟丹文星後腳就緊跟著進入了魔域之中,因斬鯊魔修數量太多而直登魔域正道修士的排行榜前列,甚至多次因此身陷險境都毫無退意。
如今,原本性格天真爛漫的三師妹已經變得無比鯊伐果斷,本來與世無爭的小師弟也變得沉默寡言;隻能說,陸琛的叛逃真的改變了很多人。
當初再一次重返魔教的白曇清也是對陸琛懷著無比深沉的恨意的,即便現在他的心有了些許動搖、那恨意已經被稀釋了很多,但陸琛曾經對其他人造成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
思及此處,再次昂頭與那蜃景對麵的劍閣高層們對視,白曇清已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天齊峰,絕不能因他再一次沾染汙點了。
“宗主這話可真是讓曇清不知該如何回複,”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決意,一直以假麵示人的劍修臥底言之鑿鑿:“魔教這邊的情報向來都是每隔半月向宗門彙報一次,曇清自認為從未懈怠瞞報過一次。”
“反倒是今日還未到既定的彙報日期便被您及諸多長老發起了問詢,想必是您得到了來自其他渠道的消息?”似乎是為宗主話中的懷疑感到
有些委屈,他隨即話鋒一轉,反客為主道:“不如和我說說,這樣我也能為您及諸位長老參詳一二。”
麵對宗門上層數百名修士質疑的目光,一身黑衣的劍修臥底言語間落落大方、絲毫不懼,似乎真的值得信賴,一時間取得了在場大部分人的信任。
卻不曾想,此時視訊對麵的那些熙熙攘攘的劍閣長老們之中,已經有一雙陰狠的眸子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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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陰狠眸子的主人自然是隱藏於劍閣中的域外天魔。
因劍修向來難以被邪魔蠱惑,再加上身為修真界劍道宗派第一的劍閣對門人弟子的要求極高的緣故,幾l千年來整個門派中也就成功混進一個天魔。
為了不暴露身份,這個天魔在劍閣中也一直數千年如一日地如履薄冰、兢兢業業、從未在明麵上作惡,就連自身修為也大多都是自己苦修而成,少有吸食修士血肉功力的經曆;如此,祂才以合體修為混成了劍閣長老。
可如今,祂這枚埋在劍閣已久的暗棋卻是已經到了不得不被啟用的時候了。
那日,天魔集會的消息交流環節,冒著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險,祂還是將所知的劍閣內的情報如數說出。
“你確定沈屹川的命燈竟還亮著?”
聽聞祂的彙報,那位盟主深深地皺起了眉,心中對陸琛的懷疑又添幾l分,“明明軀體都已經生機斷絕命燈卻還未滅,當真奇怪……”
“你在劍閣內親自動手容易暴露,就不要多生事端了,”最後,沉思良久的天魔盟主緩緩說道,“不過,據你所說,那陸琛的師弟不正是為了證明師門清白而在魔教中臥底、甚至還坐到了右護法的高位嗎?”
“現在可不正是有一個頂好的令他自證清白的機會?”祂滿懷惡意地說,“你就推動劍閣下令,讓這個名為白曇清的修士想辦法親手手刃師門叛徒。”
“——讓他返回劍閣時,務必提著那陸琛的頭顱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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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自集會返回後,那披著劍閣長老皮相的天魔便立刻麵見了當今劍閣的代理宗主。
“最近來自魔教的情報內容愈發缺乏重點,似乎有刻意遮掩的嫌疑。”
歪打誤撞地猜中了實情,那天魔表麵做出一副憂心忡忡地為宗門考慮的模樣,將白曇清還沒來得及整理措辭彙報的、那魔教在下界布局,損毀昆侖天宮招收正道種子的飛舟的消息呈上:“並非是我想要懷疑曇清那孩子的對宗門的忠心,而是若論親疏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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