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了午夜。
皎白的月光爬上了窗棱,坊市中的燈火漸熄,人聲消寂。
天字三號房內那張垂著帷幔的廊床也安靜下來,其間一人緩緩起身,探出一截比窗外月光還要瑩白的腕子撩起薄紗。
小心地解開兩人糾纏打結的黑白長發、抽出被沉沉睡去的宋隗舟攥在手中的衣角,用除塵咒將對方和自己身上打理清爽;陸琛拉過一床薄被將床上人□□的身體包了個嚴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中衣,本待就此起身離開,想了想卻還是將一個分身留在了床邊。
待做好這一切後,陸琛點亮了幾盞屋角的夜燈,取了其中一盞拿在手中轉身前往隔壁房間——
他今日還有一副療傷藥湯沒喝。這麼晚了,隻希望那位百裡大夫不要又出言責怪不休才好。
不過,按照方才玉簡中記載的雙修功法與宋隗舟一試之後,陸琛真感覺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爽利了不少,也不知道還需不需要繼續按百裡霜之前定下的療程進藥。
深夜的客棧頂樓一片靜謐、一個人影也無,夜燈微弱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出長長一條,印在曲折的連廊之上。
即便如此,陸琛仍然無比小心地遮掩模糊了自己的身形麵容,如藍星的那些臥底特工接頭一般,一個閃身便進入了隔壁的天字二號房內。
悄無聲息地將房門關嚴,鋪滿而來的便是充斥滿整個房間的苦澀藥香。
屋內的人明顯還未休息。
數盞長明燈的燈光讓此間亮如白晝,房間正中央,一身青衣的百裡霜就端坐在一尊正在煨燉藥湯的小鼎前。
左手一把控火靈扇用於照看藥湯的火候,右手拿著一卷古方醫書垂頭閱讀,鼎下搖曳的火苗映得這個醫修麵上一片橙紅。
倒是和此時他頭頂的好感度條顏色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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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道友,你今日竟是來遲了足足一個時辰!要知道,延誤了預定的飲用時間,靈藥的藥效也會打折扣!”聽到那人熟悉的腳步聲和房門開合的輕響,百裡霜也沒有立刻抬頭。
他隻是收起了醫書,一邊將藥鼎下用於保溫的火焰熄滅一邊出言責怪。
“喝了這麼多藥你也該久病成醫了,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都無比精明,怎麼還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揭開藥鼎的蓋子,從中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烏黑的藥汁,青衣的醫修話語不停,“我看,你就是對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
然而,在他抬頭看到陸琛的一瞬,口中的話就直接卡了殼;那隻拿著藥碗的,多年行醫、無論是解剖行針都無比穩健的右手一抖,差點將剛煮好的滾燙藥湯灑出大半。
灼灼燈光之下,在百裡霜的眼中,對麵來人身上的每一處細節都纖毫畢現;雖然陸琛已經將身上的中衣整理平整、衣領都束到了最高,卻隻會讓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之上的那些曖昧紅痕更顯靡麗,讓人想要將他身上的衣物褪儘、一探內裡究竟。
觀其衣領都
無法遮掩的、自那人脖頸漫延到耳後的豔麗痕跡,足以看出刻意留痕之人心中滿載的獨占欲望,如同為了宣告所有權、在自己的珍寶上刻印蓋章的孩童一般。
而陸琛,不知懷著如何的心思,竟然也沒有消除這些大修士一念便可去除的“印章”,就這樣將它們留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前來見他。
所以,陸琛這是對他隱藏的心思有所察覺,試圖以此讓他知難而退嗎……?
“陸道友……你這是!”看著這樣的陸琛,心中無比酸澀,百裡霜竟然產生了一種不知自己的目光該如何安放的無措。
“啊,剛剛被一隻大貓吃乾抹淨了,抱歉稍微耽誤了些時間。”從身體微僵的百裡霜手中接過藥碗,輕輕吹了吹碗麵上四散的熱氣,陸琛麵上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
隻是這一次,對麵年輕的醫修錯開了他的目光,也沒有如他預想中的再念叨不休。
一片安靜的室內,青衣的醫修將一塊嶄新的留影石放在一旁開始錄像,一直到開始今日的診斷前都未再開口說一句話;到了把脈之時,他的手在觸及那人盛開朵朵紅梅的皓白手腕時,更是感到了仿佛觸及燒紅滾石般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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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被陸琛從儲物戒中重新取出、懸於腰間的丹心長劍之中,沈屹川的身影漸漸浮現。
漂浮在房間半空、看著陸琛身上的痕跡,這位前任劍閣閣主久久地愣神,隻剩一個空洞的胸膛處竟傳來了比當初被陸琛親手一劍穿心更為強烈的疼痛。
心中對陸琛的恨和愛意交融於一處,在撕裂拉扯到連對痛苦的感知都變得麻木;沈屹川頭頂上的好感度條曆經幾個大起大落,最終還是停留在了百分之六十。
是的,沈屹川已經無比確定陸琛知道他的靈魂附著在丹心靈劍之中,在陸琛不遠萬裡跑到杏林盟、擄走了神醫百裡霜之後。
不,沈屹川甚至覺得,他之所以會成為丹心的劍靈、身體假死也全都是陸琛一手謀劃好的結果。
那人,竟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真的取他性命。
天知道,當他看到陸琛對百裡霜說出了那句“不知百裡大夫可有讓人的靈魂再次回歸其已生機滅絕的軀殼之法?”的問詢之時,整個靈體都因強烈的情緒波動而差點二度潰散。
那一刻,沈屹川想要衝到陸琛麵前,有無數疑問想要求得陸琛一個回答。
他想問他當初洞穿他的心臟後可曾有一絲難過。
他想問他為何不願和他商量,什麼事情都壓在心底一力承擔。
他想問他……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