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裴昭的沉默不語,筵席上的三人無人再開口說話,寂靜的廳室內隻餘薄檀手中碎金折扇扇動的輕微風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場內的氣氛也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尷尬之中。
麵對來自連澤和薄檀那邊不斷傳來的探究視線,此時的裴昭心中暗暗叫苦。
該怎麼解釋他此次派人南下監視陸琛的所作所為呢?
總不能實話實說,就說這是因為那個名為陸琛的舉人在未來將會賣國求榮、葬送大景江山;反正他在十年後也會在朝堂上一劍將陸琛送走,這次他難得重生,正好先下手為強、想要趁機提前處理掉那小子、以絕後患吧?
彆說連澤和薄檀會不會相信他的這般說辭,就連裴昭自己都覺得這聽起來就仿佛天方夜譚一樣。
畢竟重生一事太過離奇,當前的他隻是剛剛獲封燕王、出宮建府的三皇子,並不是高坐於皇位之上、對下方臣子們“生殺予奪,在一出口()”的景朝之主;而那陸琛也並非將來那個犯下十惡不赦之罪的大奸臣,隻是一個尚未取得官職在身的讀書人。
而且,用尚未發生之事來審判一個還什麼都沒做的人,真的是正確之舉嗎?
重生以來的這近半年時間裡,裴昭曾經無數次地用這個問題拷問自己的內心,卻一直無法給出一個令自己徹底信服的答案。
理智告訴裴昭,將前世的愁怨加諸於當前的陸琛身上是不應該的,他不應用虛無縹緲的未來之事給一個人妄自定罪;但他的心中卻一直寄宿著一個不斷出聲慫恿他做些什麼的魔鬼,每天都在叫囂著讓他趕快將那個位於吳州、尚還弱小的隱患提前抹除,在造福大景的同時也讓自己念頭通達……
就這樣,兩相躊躇拉扯之下,南下吳州這事兒L就被裴昭一直從今年的元宵節拖到了現在,本想著先派人前去探探究竟的他卻沒成想,剛組建完此世的手下勢力不久的連澤和薄檀也與他想到了一處。
也難怪這一世的他們三個會早早地湊在一起合謀上位,莫非這就是所謂的“英雄所見略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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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身為皇子、手中不缺人手的裴昭相比,剛重生不久的連澤和薄檀卻需要再次打造自己此世的班底。
可以說這整整半年時間,這倆人除了整理記錄上輩子的冗長記憶就是在忙於儘快將手中掌控的勢力恢複至前世巔峰的水平。
相較於本身與陸琛的前世夙怨多聚焦在政見衝突、朝堂權利爭奪和背叛投敵等國仇之上的裴昭,連澤和薄檀對陸琛的仇恨則要更深重些——
畢竟從某些方麵來說,因著【陸琛】直接或間接致使的諸多緣故,上輩子的他們可以說是全家死絕。
哪怕是間隔了整整兩世,這浸透了前世家人鮮血的愁怨一時半刻也難以消減。
因此,和目的為先令人潛伏在陸琛身旁試探一二的裴昭不同,這次派人去吳州府,連澤和薄檀乍一出手,要的就是陸琛的那條性命。
隻不過,相
() 較於令手下提頭來見、生死無論的連澤;身為文人的薄檀卻是下達了活捉陸琛的命令,要下人將陸琛扭送回京、讓他親自動手了結前世宿仇。
就這樣,一個按兵不動、隻為監視;一個試圖刺鯊、當場見血;還有一個想要綁票、帶人返京——他們派出的這三股目的不同的勢力彙聚於一處,被提前在陸琛身旁占好了位置、隱於幕後的裴玠令人輕輕一挑撥,自然就鬥了個不可開交、你死我活,在吳州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這下,原本仇恨上頭的連澤和薄檀也因這一意料之外的情況也暫時冷靜了下來,撤出了大半之前派去吳州府的人手。
這不僅是因為他們三顧勢力互鬥產生的風波已經引起了陸琛本人和吳州官府的注意,再想如之前那般混到陸琛身邊已是難上加難;更因為此時此刻,比起去取陸琛的頂上人頭,這三個聰明人已經意識到了更需要他們去花費精力關注的事情。
——那就是,手下彙報上來的那些關於陸琛的離奇情報,和身為同盟的其他二人為何也會派人前往吳州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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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探子口中彙報的陸琛竟然還會親手庖豬宰羊、躬耕農桑,薄檀就感到一陣極強的不真實感。
前世身為陸琛的連襟,他自然知道那人自始至終都在標榜自己是“絕對的清流”,不僅一輩子遠離庖廚之事,所做過的最為離經叛道的事情便是與樂衷於從事商賈之事的崔彧為友。
可如今……
看著那些被密探記錄於紙麵的此世陸琛的所作所為,這位丞相之子不禁嘴角微微抽搐:
這輩子的那人這已經完全和“清流”不沾邊兒L了,說他是泥石流還差不多。
再聯係到之前崔彧所說的那人已經放棄了今年科考,未來能否如前世那般連中三元、成為丞相已變成了未知數……
冷靜下來的薄檀不由得開始懷疑,如今他找到的這個名為陸琛的舉人與他的那位前世宿敵是否當真同為一人。
同樣對此產生懷疑的還有裴昭和連澤。
因為有與前世從未出現過的熒惑守心、七星連珠的奇特天象發生在前,再加上這半年來發生的一係列變動,他們再去看那完全和上輩子那人截然不同的陸琛,便有些心生遲疑。
……即便是他們再如何恨那位陸丞相,也難以想象對方竟然會如情報上所寫的那樣去親手劁豬。
搖了搖頭、試圖散去腦海中陸丞相磨刀霍霍、一旁豬崽哭嚎的馬賽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