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碎裂的茶盞,眾人一時間俱是下意識地皺起了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方才熱鬨的新春氛圍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轉變成有些詭譎的沉默。

“!大兄你有沒有受傷?!”最先打破室內寂靜的反倒是年紀最小的陸芙。小孩子並不會去想太多怪力亂神的東西,隻會關心兄長的身體安危。

“彆擔心,我沒事。”揉了揉陸芙的頭以示安撫、陸琛緩聲回答,隻是麵上的表情卻仍舊有些陰沉不定。

——說來也巧,除陸芙外,在場的各位竟都是重生之人;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們都從未在陸琛向來處事不驚的臉上看到過如此糟糕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哪怕前世於滿朝文武眾目睽睽之下被我用劍抵著這人都是一副毫無波瀾的樣子,如今怎麼會為了一個碎杯子如此憂心……?難道,這杯子……有鬼?!

看到此情此景,就坐在陸琛對麵、清楚地圍觀了全程的裴昭隻感覺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很快,這位二皇子就由此聯想到了不少誌怪話本中所描述的恐怖情節,一股莫名的涼意驟然順著他的脊椎骨向上攀升、直衝大腦。

雖然本人起初並不相信神鬼之事,但如今親自體驗了重生,也由不得裴昭不動搖。

“咳咳!所謂‘碎碎平安、歲歲平安’嘛!”清了清有些乾澀發癢的喉嚨,他強笑道,試圖用前些天剛在莊子裡學到的格物知識加以解釋:“也許,這隻是因為過冷的天氣與杯中的熱水產生了‘對衝’,以此才導致了杯壁突然碎裂……”

之前他就看到莊園中的匠人們用這種冷熱交替的方法來分解大塊的鐵礦廢石,端得是一個現學現賣了。

若是往日,陸琛說不定還會誇他一句活學活用,但現在卻完全沒了這個心思。

修仙者向來相信自己的預感,而就在剛剛,麵前這突然崩毀的茶盞帶給陸琛一種濃濃的不祥預兆,仿佛有衝天的血氣四起、遙遙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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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夜,北方將會發生能夠動搖大景國本的大恐怖事件,很多人都會因此喪命……嗎?

北方,北方……!這預兆指向的,莫非是……!

定定地看向那幾塊桌上的茶盞碎片,這些旁人看似平平無奇的零碎之物在陸琛眼中瞬間被排入乾、坤、震、巽、坎、離六爻,當場就起了一卦。

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他的雙手快速掐算、就要化作殘影。

風水渙、澤天央、水天需。無論陸琛如何改變八卦走勢,得出的結論全都顯示卦中應劫者當前正處於困難和危險之中、輕易不得解脫。

雙眉緊鎖,陸琛心中苦笑連連。

這種無論卦象吉凶,卦主都要遭受劫難的結果他也是第一次得見。

……竟會讓自己陷於如此險境,裴玠裴介玉,你今晚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真是失策了。當初我就該直接和他一起去京城的。

思及此處,他散去手中法訣,輕輕歎了口氣;但還未等他抬手揉揉因再次強行動用靈力而有些酸痛的額頭,就險些被四周愣愣地看著他、不言不語的眾人嚇了一跳。

在燭火的映照下,這些人看向他的雙眸俱是閃閃發光,仿佛其中映出的並非陸琛本人,而是一位世間真仙。

僅是看他們的表情,陸琛就能猜到他們此時的心中所言——

事已至此,陸先生/無晦/大兄,你還說你不會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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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琛這邊還在再二用“方才我使用的隻是最基礎的六爻占卜、並非什麼仙法,任何一位青陽觀中的道長都能輕鬆做到”來向眾人解釋時;另一邊的京都、他卦中的那位應劫之人所身處的皇宮大殿中,由二皇子裴煦一手主導的逼宮大戲仍在上演。

此時此刻,不久前還在上演觥籌交錯的宮殿全被濃鬱的血腥味充斥——方才裴煦手中的那柄長劍已經深深地沒入了太子裴昊的胸口。

躺在一片暗紅的血泊之中,這位終其一生都沒能成為帝王、僅僅監國了不到半年時間的太子死不瞑目,逐漸渙散的瞳孔中滿是驚恐和痛苦。

而皇帝裴煜就軟倒在他的身旁不遠處。這位人間帝王頭發散亂、頭冠歪斜,一身天青色的道袍都被血汙沾染;再不複之前那副仙風道骨、目空一切的模樣。

驟然如前世那般再次經曆喪子之痛,裴煜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當他再與對麵一身整潔的二皇子對上視線時,眼中也再無自詡天選之人對凡人的不屑和父親麵對兒子時的天然傲慢、而是染上了一絲恐懼——

特彆是,當他看到他的這個二兒子又轉身從甲士手中拿過一把嶄新的長劍時;這絲恐懼頓時便被無限放大、占據了他的整個大腦。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我不是受命於天的大景天子嗎??上天不是對我額外偏愛嗎???

但為何重來一世,我卻要比前世還要早地步入死亡?!?!

為什麼前世直到我去世還好好活著的兒子,今生卻死在了我的眼前?為什麼前世早早去世的兒子,今生卻鯊死了他的兄弟、現在還要來親自鯊我?!

用力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恨不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前世彌留之際產生的幻象;裴煜心中有一千一萬個問題想要質問上天,質問那個看似好心地安排他重來一次、卻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玩笑的某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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