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來,整個趙家仿佛被烏雲籠罩一般,陰沉沉的,不見天日。

趙老爺子坐在房中,一聲接著一聲地咳著,咳得厲害的時候幾乎背不過氣來,趙馨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侍疾,端茶倒水無不周到。

“這些事自有那些下人來做,你如今已經嫁到劉家,三天兩頭往娘家跑,也不怕落人口實。”

趙馨笑道:“我回來看自家祖父,這有什麼,嘴巴長在彆人身上,人家愛說什麼讓他們說去,我又不會少塊肉。”

趙老爺子捋了捋胡須,點點頭道:“難得你一片孝心,哎,銘兒還是沒有消息嗎?”

趙馨聞言,眼神黯淡了下來。

趙老爺子見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臉上儘是悲切之色,“我的銘兒啊,他那麼乖,又是那麼聰明,我如今已經不求他有多有出息多孝順,我隻想讓他好端端地站在我跟前——老天爺啊——你已經奪走了我兒子的性命,難道連孫子都不留給我嗎——”

說完已是老淚縱橫。

趙馨看著老人這般悲切的模樣,麵上也露出痛苦之色,她咬了咬牙,彎下腰輕輕拍著老太爺的背安慰道:“弟弟不會有事的,祖父還是不要太過擔心,您身子要緊。”

“銘兒不在,我的身子好不好有什麼關係,我還要我這條老命做什麼——”趙老爺子依然心如死灰,“你大姐呢,她這些天都在乾什麼?她可有好好派人去尋她弟弟的下落?”

趙馨欲言又止。

“是不是又去幫朝廷征稅了,哎,這個逆女,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王家愛做就讓他們做去,這些年為了征這個稅,家裡都不知道往裡邊貼了多少銀子,以往我就不說了,可如今銘兒不見了,她到底有沒有把心思放在銘兒的身上,百姓自有朝廷去管,她操這份心做什麼!”

“祖父您也不能這麼說大姐,她也是心善使然,”趙馨說著,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隻可惜大姐這麼一心為百姓著想,可這些人卻不領她的情,真是令人心寒。”

趙老爺子一聽,臉一沉,問道:“外頭那些人都說什麼了?”

見到趙馨遲疑,他提高了聲音,將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怎麼,連你也要瞞著我!”

趙馨忙道:“怎敢瞞著祖父,實在是外頭的人說話實在太難聽了,怕驚了祖父。”

“說!”

趙馨隻得支支吾吾道:“就是外頭都傳言,說大姐不嫁人,就是為了……”

“哼,無非就是說你大姐為了趙家的財產才不嫁人,這話早幾年前就說了,能不能再有點新鮮的!”

趙馨聞言,小心翼翼地道:“……那些人說大姐為了長長久久地把住趙家的財產……竟做出了……做出了……”

“做出了什麼?”

“做出了謀害親弟弟的事來——”

“放肆——這種話你也能說得出口!”趙老太爺果然動怒了,斥過之後又是驚天動地的一陣咳,像是要把心肺給咳出來一般。

趙馨忙道:“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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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外頭到處都在傳,百姓議論紛紛,我這個做妹妹的怎會不心疼大姐,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辛辛苦苦——”

“你知道就好,雖然我一直對你大姐最近做的那幾件事很不滿意,但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外人怎麼說我不管,家裡的人,萬不可當著你大姐的麵說出這樣傷她心的話。”

趙馨偷偷打量著趙老太爺的臉色,一時候也瞧不出什麼東西來,忙軟下聲音道:“我知道,馨兒怎會說出讓大姐傷心的話來。”

兩老少又說了一會子的話,趙馨剛要起身和老太爺告辭回家,卻聽到門外一陣吵鬨。

很快管家來報,“老爺,是城裡的幾個老主顧,往年都是和咱趙家拿的貨,說是要解契來了。”

老太爺大吃一驚,問道:“怎會突然鬨到這個地步,莫非是出了什麼差錯?”

管家支支吾吾。

趙馨歎了口氣道:“祖父,想來還是剛剛咱們說的那件事給鬨的。”

老太爺有些受不住,捂著胸口頹然坐下來,又道:“既然是解契,也是到鋪子裡找大姐兒,怎的找到家裡來了?”

管家道:“這些人說了,也不是他們非要和趙家解契,他們還是喜歡咱趙家的貨,實在是城裡到處傳著大姐兒做了不好的事,他們要是繼續從趙家進貨,顧客就不願上門,可又不好和大姐兒當麵說,隻好告到您這裡來了。”

“這都什麼事啊,什麼時候我們趙家家裡麵的事也成了封樂百姓關心的頭等大事了,這些都是捕風捉影的事,這些人真是糊塗啊。”

“老爺,那您要見他們嗎?”

“不見,”老太爺擺了擺手道,“這個家隻要還是大姐兒當家一天,我老頭子就不能另起一個灶頭拆了我孫女兒的台,你去跟他們說我身體抱恙不方便見客。”

管家領命而去,趙馨又細細地又把老太爺安慰了一番,直到老爺子氣順下來才提出告辭。

出到門外的時候,聽到老太爺叫仆人進去,趙馨原本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隻聽到屋裡傳來老太爺的聲音:“讓那個逆女明天晌午回老宅來見我。”

趙馨悄無聲息下了台階。

次日晌午,趙家老宅。

趙馨和劉武通二人雙雙進了老宅的門院,不遠處一個高挑的身影玉立庭前。

趙馨忙向前疾走兩步叫了一聲大姐。

趙蕊一臉倦色,衝著她點了點頭,看著劉武通道:“最近事情多,我都在外頭跑,銘兒的事十萬火急,鋪子裡莊子上也不能不顧,家裡倒是疏忽了,如今祖父身子抱恙,妹夫卻次次都能陪著二妹一起前來侍疾,真是有心了。”

劉武通忙笑道:“都是自家人,馨兒祖父就是我的祖父,應該的。”

趙馨嘴角噙著冷笑看著劉武通,要不是家裡還擺著四個姨娘,她還真信了他這樣一副嘴臉,但在趙蕊看過來之際又換了副笑臉道:“相公,你去陪陪祖父,

() 我和大姐說會兒話。”

劉武通趕緊應下,

轉身朝內院而去。

趙蕊看著他的背影,

也沒拆穿他們麵上的一團和氣,劉武通納妾的事,她又不是耳聾目盲,怎會不知。

“最近都是二妹在照顧家裡,辛苦了。”

“大姐說的是什麼話,就算我嫁了人也還是趙家女,照顧自個兒的祖父,難道是為了一句辛苦不成?”

趙蕊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趙馨輕哼了一聲,道:“我也不想跟你計較這些,不過昨日我過來,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在祖父麵前嚼舌根子,把外頭的那些謠言說給他聽,害得他老人家氣得差點發病。”

趙蕊麵色一緊,隨後歎了口氣道:“趙家不是銅牆鐵壁,再怎麼防範也防不了所有人,都是我不好,讓祖父這麼大的年紀還要大動肝火。”

趙馨道:“祖父如今身子不好,若是對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大姐還是要多擔待些才是。”

趙蕊聽到這句話,沉默半晌,最後道:“我怎會放在心上?”

趙馨似乎也覺得自家剛才那句話有所不妥,她受不了趙蕊的辛苦二字,趙蕊又何嘗願意聽到讓她擔待親祖父這樣的說辭?

但還不等她出言補救,卻又聽到趙蕊道:“讓祖父這麼大的年紀還為我的事情操心動氣,實在不孝。”

“大姐也不必這麼說,隻因你現在當家,外出入內都有人盯著,祖父少不了因此牽連動氣,你看像我和三妹,祖父就少有管束我們的。”

趙蕊點了點頭,抬手輕輕按壓了一下眉心,“如今外麵關於我的流言滿天飛,更有客商上門解契退貨,祖父既然已經知道這個事情,免不了要因此傷神,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趙馨欲言又止。

“二妹是想說什麼?”

“哎,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話當不當講說了怕是要惹大姐誤會。”

“我們兩姐妹之間,有什麼誤不誤會的。”

趙馨聽她如此寬慰,這才鼓起勇氣說道:“其實我是想說,大姐眼下麵臨的這個處境,說起來也不是無解。”

趙蕊愣了一下,轉頭看著自己這個向來存在感比較弱的妹妹,“這麼說來二妹有可解的辦法?”

“有是有,但大姐不一定願意。”

趙蕊苦笑道:“隻要能找到銘兒,祖父的身子能好起來,趙家的一切經營照舊,我有什麼不願意的?”

趙馨搖了搖頭:“銘兒到底在哪兒,我們誰都不知道,但至少這事能平息外邊的流言,祖父至少也能少了一件煩心事。”

“二妹不妨說說看。”

趙馨道:“如今外頭的流言其實都是圍繞大姐當家這個事情來轉,倘若大姐不當這個家,那些人不論是說你為了趙家的財產不嫁人,還是說銘兒因為害怕你而躲起來,甚至有說大姐為了財產……屠弟的種種謠言,隻要大姐暫時卸下當家的擔子,這些謠言就都能不攻自破,趙家的聲譽也能恢複過來。”

趙蕊聽完趙馨這一番話,愣了半晌,隨後笑了笑:“這麼說,二妹是想幫姐姐接下這個擔子了?”

趙馨搖了搖頭,“我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哪裡還會沾染娘家的生意,這不是還有三妹嗎,讓三妹接管就是。”

趙蕊似乎沒想到趙馨居然將趙竹給推上來,靜靜地看著趙馨兩眼,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此事我並無不可,就怕三妹那性子,不願意管事。”

“大姐若是擔心,回頭我去勸三妹,她準會答應,大姐隻要說服祖父即可,”說著又忙著補充道,“大姐你也不要多想,這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等回頭形勢緩下來,銘兒也回來了,大姐你再從三妹手上把掌家大權拿回來就是了。”

趙蕊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說來也是慚愧,本來想著能將趙家發揚光大,卻沒想到,趙家最終卻是敗在我的手中,把擔子交給三妹,如此,也算是一個交代吧。”

趙馨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趙蕊給製止了,“不必多說,你去幫我做一下三妹的工作,祖父這邊我會想辦法說服他老人家。”

趙馨壓著心中的喜悅道:“是,我先去看一眼祖父,等晚些再去和三妹說。”

趙蕊點了點頭,帶著隨從出門去了鋪子。

……

趙竹一聽說要頂替大姐管家,想都不想直接拒絕:“我說過了,我隻對珍珠感興趣,我不想管生意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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