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皇帝五十大壽,各地官員紛紛進京,為皇帝賀壽。

各藩鎮節度使自不例外,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節度使主管軍事、防禦外敵,皇帝即倚重於他們,又提防於他們。

嶺南道節度使許牧通提前兩日趕到京都,第二天一大早聖旨就到驛館,宣他進宮。

許牧通不敢怠慢,立即收拾進宮。

這些年來,皇帝享受皇權財富沉迷酒色,加上長期服用丹藥,如今體型越發臃腫,麵部的肌肉也顯得鬆弛浮腫,明明才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蒼老羸弱不堪。

君臣二人多年未見寒暄一番,皇帝借此機會拉攏了一下關係,又旁敲側擊地敲打了一番。

許牧通誠惶誠恐小心應付。

皇帝久居宮中,這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忍不住問他地方可有什麼趣事。

許牧通道:“趣事沒有,趣人卻是有一個。”

“哦?何人居然能讓愛卿念念不忘。”

“皇上說笑了,臣記得住此人還是因為皇上您呢。”

皇上瞬間就來興趣了,問道:“愛卿快彆賣關子了,朕的胃口都被你給吊起來了。”

“皇上記不記得年初,您在皇家宴會上指了一名進士,派他去嶺南做官?”

皇帝渾濁的眼睛轉了轉,隨後哈哈大笑,“如何不記得,此人是朕登基以來最年輕的一名進士,卻因容貌俊美被其他人懷疑,起哄著讓其脫衣正身,朕當時多飲了兩杯酒,就答應了,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男兒,不過朕也覺得此舉有辱斯文,遂當場讓他自己選個地方去做官,卻沒想到他居然挑了你們嶺南片區一個叫封樂的縣份,實在是令朕出乎意料——怎麼,這小子是不是給你惹出什麼事端來了?”

“那倒不是,皇上莫非沒收到封樂縣的奏疏?”

“奏疏?是何奏疏?”皇帝有些心虛,他最近忙著籌建九重塔,又跟新進宮的嬪妃打得火熱,奏疏大多都交由太子和內閣處理,抉擇不定的大事或好消息才傳到他手上。

“皇上,那姓秋的小縣令召集手下能人弄出一套板曬製鹽法,采用這套方法一兩個月就能曬出以往一年熬煮的鹽!”

皇帝對鹽產量的具體數據其實並不清楚,但一聽到這種新方法居然一兩個月就能抵過去一年,瞬間喜色在臉上擴散開來,連聲大呼:“天助我大焱啊——”

一陣眉飛色舞之後才冷靜下來:“這是何時的事情,怎的你都知道了,朕卻不知?”

“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個製鹽法還是臣偶然間發現,這兩年來百姓多次反映南海岸線有海寇出現,臣下半年數次前往偵查情況,封樂縣就在東南岸邊,那裡有個村子叫石盤村,臣的船隊經過那兒,那天碰巧是乞巧節,臣帶領手下士兵就下船進村補給青菜,剛好碰到那位秋大人,正帶著村民在曬鹽,用的就是這個新法子。”

“朕也聽說近幾年來南邊盜賊猖獗,愛卿勞心勞力辛苦了,”皇帝道

,“你是說這小縣令親自下鄉帶著百姓曬鹽?”

許牧通點頭道:“正是。”

“沒想到他年紀輕輕不僅熟讀詩書,還精通農事,朕這是歪打正著把他給安對地方了哈哈哈”

“皇上聖明。”

“臣一開始還以為那些村民說的是大話,還特地在石盤村逗留了一天,若不是親眼看著他們過了秤,臣是萬萬不敢相信居然有如此高效的製鹽之法。”

“此話當真!”

“臣句句屬實,那秋縣令不僅曬鹽有方,更有其他過人之處,石盤村位置高,引不進海水,全靠人力擔水十分辛苦,村民們多次請求朝廷給他們挖個河道把水引進來,秋縣令認為該項工程花費巨大不劃算,想出了用水車引水上岸的法子,臣當時看到幾丈高的一排水車架在岸邊,不用靠人力就能催動水輪把海水運送上岸,那景象真是讓人歎為觀止,村民們無需再靠肉肩擔水,一個個是笑逐顏開啊。”

皇帝兩眼冒光,恨不得自己也在現場,“可既然去年七月份就已經有這樣的法子,為何到現在朕還沒看到請功的奏疏,不應該啊。”

“臣也覺得奇怪,當時臣還跟秋縣令說了,若是聖上知道這法子,定會龍顏大悅,他就等著加官晉爵吧,那小縣令也是麵露喜色告訴臣,說已經擬旨上奏,等皇上批準了,就要全縣都要推廣開來,讓鹽農都用這個法子曬鹽,如此一來,大家就不怕交不起稅賦了。”

說到稅賦,皇帝有些訕訕,他也知道自己吃相難看,立即轉過話題,“七月份的奏疏到現在都還沒到,驛站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越說越覺得生氣,都過去這麼久,新曬鹽法沒得推廣,誤了大半年的時間。

要是把新製鹽法推廣出去,都不知道多收多少稅了,他的九重塔也不至於做到一半沒有銀子又停工。

“去把張閣老叫來,這麼大的事情不上報,要不是愛卿提起這事,朕還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

很快,張閣老匆匆趕到,一聽皇帝問起這個事忙搖頭,說近一年來都沒收到過封樂的奏疏,更沒有任何關於曬鹽法的上奏情況。

皇帝一聽,頓時勃然大怒,原本好好一件大喜事,如今卻成了個沒有源頭的冤案。

許牧通趕緊跪地叩首:“皇上息怒,臣所言句句屬實,這都是臣親眼所見,絕不是臣杜撰來討皇上開心,臣以為皇上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實屬想不到,那秋縣令居然如此大膽沒有將此事奏報給皇上,還將臣給擺了一道。”

張閣老聞言忙道:“事情未必如許大人說的那樣,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秋縣令巴不得將此事上達天聽好得皇上封賞,怎麼可能藏著掖著不說,依臣看,或許奏疏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

許牧通:“倘若真如張閣老所言,那秋縣令此時定是在千裡之外翹首以盼等著皇上的回複,然而過了這麼久卻什麼也等不到……”

皇帝雖昏庸,但誰不喜歡能乾的臣子,特彆是給他掙大錢乾實事的臣子,聽到許牧通的話,心都揪了起來,火

氣一直往上湧。

“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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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奏疏跑到哪裡去了。”

張閣老小心翼翼道:“皇上,瀝州刺史也進京了,不如先叫他來問話,看看奏疏有沒有他手裡,如此一來臣等也好確定問題出在哪個關卡。”

“瀝州刺史,甘德壽?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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