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過除卻這兩件事,梁仲寧最後還是得了個罵架的差事。

喬琰則領著他手下射術高明之人去做了個培訓。

她先前在觀摩塢堡周遭的箭矢落點之時的記錄,便在此時起到了作用。

黃巾軍整體的戰術素質,注定了他們不可能與正規軍一樣做到對戰場的觀察,能到依靠經驗來本能行動的地步,但好在,這些人能被梁仲寧視為心腹,更知道她暫時取得了指揮權,該聽的指令還是會聽的。

何況,喬琰給他們的指令隻是讓他們從塢堡的後方包抄,將箭矢從望樓的縫隙之中射入而已。

隻不過這箭矢有些特殊,乃是以硫磺為輔製成的火箭。

事實上在古代的戰役之中,將帶火的箭矢用於襲擊,在漢末還未普及利用,有記載的火箭破敵還是出現在《魏略》之中。

彼時把守陳倉的郝昭令手下兵將以火箭逆射雲梯,擊退了諸葛亮的這一輪進攻。

火箭難想嗎?或許是不難的,難的不過是在大規模使用之時,保持箭上流火不熄的燃料,在大量火箭的射擊中還能有足夠的補給。

比如說以浸透了鬆油的布帛裹纏在箭頭之上,就是其中一種火箭的製法,但偏偏鬆油在此時實在是個一時半會兒間弄不到的東西。

可她如今身處黃巾軍之中,還有另一種法子來替代。

太平道傳教玩的那些個戲法裡,硫磺無疑是個常客。

實在很難說,梁仲寧在聽喬琰問及此物的時候,臉上露出那頗為微妙的神情之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他想要得到田氏塢堡之中存糧的想法占據了上風,最終還是選擇從行囊之中摸出了一包丹砂和硫磺來,交到了喬琰的手中。

當然這硫磺的分量並不多,起碼不足以讓整座塢堡點燃起來。

何況塢堡內慣常出現的緊湊布局,也必然會讓塢堡主對一處火起而波及他處的可能性有所考慮。

但當梁仲寧問及此的時候,喬琰卻反問了他一個看起來並不相關的問題:“渠帥覺得,自己在田氏族人心中是個什麼形象?”

“……侵略濮陽之人?”梁仲寧下意識想回一個“莽夫”,又覺得這話由他來說,怎麼想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怎麼能自己罵自己!

他也一向自詡是個文化人,尤其是與卜己等人比起來。

可在麵前這小童洞察清明的眼神中,他很難不覺得,那個被他吞回去的答案,實際上已經被他說出來了。

“渠帥實際上已經知道答案了。”喬琰一邊將硫磺塗抹在箭頭之上測試燃燒效果一邊回道:“那麼就要勞煩渠帥去給對方加深一下這個印象了。隻有魯莽的主帥才會覺得這樣程度的火攻能起到效果,更覺得可以靠著聲東擊西之法借機攻破塢壁,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

他其實還真覺得但凡攜帶的硫磺多些,說不定火攻當真可行來著。

難……難

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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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他便將先前他所想的,“倘若嚴喬所說不合他意思,便絕不按照她的指令行事”這種想法,也給拋在了腦後。

彆的他或許不行,但按照喬琰所說去找對方叫罵這件事,他卻肯定要比對麵熟練。

這便是為何在一部分人去了喬琰指示之處挖坑,一部分人跟著她熟悉火箭的點燃射擊流程後,剩下的一部分則跟著他來到了田氏塢堡之外。

先前吃了一場敗仗,倒是沒讓這位黃巾渠帥有什麼沒臉迎敵的狀態,反倒讓他更有一種厚臉皮的無謂。

有一部分士卒跟隨在他的身後,又站在塢堡射程之外的位置,更是讓他多了一份安全感。

他伸手一指,便指向了那方才對他比劃手勢挑釁的家夥,張口就是一派鄉野村夫罵架的狗/日驢草之言。

“……”窩在塢堡望樓之內的田氏大公子田彥剛聽了個開頭便想跳起來,卻被他身邊的二叔給按了下去。

田彥的視線之中,梁仲寧這廝,臉上分明還有當日狼狽逃竄之前,為塢堡之中的箭矢所劃開的傷口,身上不倫不類的甲胄也是黃巾起兵之時為了區分清楚他和尋常士卒的粗劣之物,拚了半副從濮陽城裡搜刮來的戰利品,偏偏這家夥話中的囂張意味,竟活像是自己已然取勝了一般。

此人還粗通些文字功夫,愣是將這連珠炮一般的嘲諷之言,整出了押韻的節奏感來。

聽得田彥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匹夫!”他忍不住揚聲喝道。

他如何不知,自己的確不該被對方的汙言穢語牽著鼻子走。

但往日裡田氏豪強在這濮陽地界,誰不給他幾分薄麵,何曾有人敢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更是仗著雙方之間的距離而有恃無恐地放肆!

“此等匹夫如何就奪了濮陽城去!他若真有這個膽子,何不到塢壁之前來,我定讓典壯士擰了他的腦袋!”

他說完了這句,稍顯痛快了些,轉頭卻見身邊的二叔,並不像他一般生怒,反而在臉上露出了幾分思慮之色來。

可還不等他發問,他二叔便拽著他去了另一處望樓,朝著另一處走動的蛾賊望去。

並未過多久,這份思慮之色,就被淡淡的喜色給取代了過去。

田彥不明就裡,“二叔?”

“我等破敵之機隻怕到了。此人言行狂悖,卻也不至在敗給典壯士後還覺能以鬥將之法取勝,隻怕是想白日罵戰,夜間暗襲。”這田氏族長的胞弟在塢堡內一向承擔著智囊的位置,此時也不例外。

在他的視線中,那黃巾蛾賊隱隱綽綽讓他窺見的身形,像是正在做著什麼移動挪位之舉。

這也讓他當即提高了警戒,卻在數息後,變成了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

他攏著袖子又朝著梁仲寧叫罵的方向看了一眼後,做出了決斷,對著田彥說道:

“子博,我有一事需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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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塢堡之外,梁仲寧從日未過午,愣是叫罵到了黃昏日落之時方才回撤。

彆說這位有沒有叫罵到口乾舌燥,就是聽的人也有些遭不住了。

好在這日落之後,夜色漸漸籠罩而來,白日裡那幾乎快讓人想堵住耳朵的聲響是已經全然不見了,隻剩下了一片春夜中的風聲在這樓閣間穿過,發出嗚咽之聲,也總算讓人得到了幾分喘息之機。

不過或許也算不得喘息。

自打濮陽被攻破的消息被人緊急送到,田氏塢堡的正門關閉開始,塢堡之內的壯丁便交替巡夜,正是為了提防賊寇來襲攻破塢堡。

如今塢堡之外有黃巾賊在側,隨時有可能發動進攻,這些青壯乾脆連換班都免了。

甚至在日落之前他們也沒閒著。

北方的塢堡內多有水源,此地也不例外,在田氏塢堡外壁尚未完工之前,堡內已經打了三口水井。

田彥不知道二叔為何有此安排,卻也遵從了他的指令,趁著梁仲寧在那兒賣力挑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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