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看著眼前這位從京中歸來的勝利者,聽到這句改名的提醒,臉上也不覺浮現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
他將那泰山捧日的夢境說給了喬琰聽,換來她並未覺得其中有何不妥之處的回應,已足夠讓程立覺得自己並未做錯選擇。
而他心中所念,在那愚民不可與之共謀的感慨之中,喬琰正是那個在他看來最為值得跟隨的明主。
她也確實不曾讓人失望,在此番上京城的稍有踏錯便萬劫不複麵前,程立雖不知她每一步是如何運籌的,可當結果已經擺在眼前的時候,這個過程就已經並不那麼重要了。
她也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她誠然有作為這個“日”的資本。
並州牧和樂平侯完全是兩個概念。
樂平侯的存在,代表著她可以以縣立國,但這充其量也隻是一個社會地位的提升而已,人人稱一句君侯罷了。
可並州牧,卻是地方之長,實權在手的位置。
這一來代表著當今天子已經將她列入了可堪托付的重臣行列,而不再隻是個因為平定黃巾亂局而需要被予以嘉獎的忠良之後。
她從承蒙喬玄的餘蔭托庇,已正式朝著獨立的政治勢力發展。
而一來,說句現實一些的話,黑山賊和白波賊可以因為並州樂平有口飯吃歸附於她,寒門與黔首可以因為看好她的前景而做出提前下注的舉動,但接受過良好教育,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卻絕不可能舍棄晉身機會跑到她的手底下來做事。
除非是如那河東衛氏一般本身根底不厚,又麵臨生死存亡危機的時候,可能會選擇向她求助,和她達成臨時合作的關係,又除非是如楊修這般,還處在勝負欲旺盛而非是為前途考慮的時候……
可是,在世家壟斷了知識教育的時候,彆管用他們是否是一件危險的事情,能將人給引來麾下無疑是必要的。
而如今,有並州牧這個位置在,不管喬琰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州牧屬官都是一個能拿得出手的政治資本。
這便是個雲開霧散之勢了。
雲開霧散正見日,這改名確然是個應景的好兆頭。
程立,不,應該說是程昱隻又問了一句:“君侯竟不怕被人覺得,自己這算是心有異誌嗎?”
程昱並非漢臣,所以也比誰都不怕問出這一句。
他是當真覺得如今這漢室的儼然沒了救。
做天子的一心想著權力製衡,根本不曾考慮過他所征收的稅賦落到底層百姓的頭上,到底會是一筆多麼沉重的負擔,做臣子的也隻想著那一畝三分地內的權柄高下,所謂的誅殺宦官,還四海清平也隻不過是為了士族階層的利益而已。
豪右藏匿人口,盜匪肆意掠奪,民無其田,天不逢時,這不是一句匡扶漢室所能夠改變的環境!
他看到了喬琰的野心,也無比慶幸於在此時會看到這樣一份野心。
故而他才會一麵為喬琰此番的收獲而驚喜,一麵又擔心有些
東西被抬到了台麵上來是否會引發不利後果。
但他聽到的隻是喬琰回道:“仲德先生這話就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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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以琰玉生光為己誌,如今並州百廢待興,賊寇待除,正需有明日當空,浩然昱耀之態,如何不能做出這一改動?”
這是一個對外能有理直氣壯的解釋,對內也能安定人心的改字。
程昱一品喬琰這話中的意味,回道:“那麼昱謹遵君侯之言。”
“我們仍需努力啊,”喬琰將麵前定奪各人職位的紙遞到了程昱的手中,感慨道,“如今還缺的這些位置,便勞煩先生與誌才一道定奪了。”
程昱接過紙來,便見其上空缺的功曹從事、六郡從事、大中正、督郵、計吏和假佐的位置。
誠如喬琰所說,是個缺人的狀態。
此前放在樂平的範圍內還覺得有些擁擠的人手,放在如今卻成了尤有多處空閒,這讓程昱又覺欣慰,又不免生出了緊迫感。
州牧彆駕與州牧治中作為一州長官的左右手,確實是要對此負責的。
“此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先生留意,”喬琰對此事沒有瞞著的必要,又開口說道:“被我從洛陽城中帶回來的那賈詡賈文和,昔年涼州名士對其卓有讚譽,稱其有張良、陳平之才,奈何此人一貫秉承……明哲保身,修身延年的準則,能不冒尖就不冒尖,如今還不急著讓他改變行事準則,但我想請先生稍稍替我盯著他些。”
“好在我在將他從太尉府中帶出的時候所用的理由也是,他既通文書法令,又年紀與先生相仿,不若來替先生做個副手。”
喬琰話中的那處可疑停頓著實很能說明問題,也著實有些有趣。
程昱對這麼個人大概心中有數了,再想想他自己久不出仕的情況,也大概能猜到賈詡的想法。不過顯然賈詡此人比他要惜命得多。
他道:“隻怕時局不亂,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候,他不會貿然開尊口。”
“這也無妨,”對這位有毒士之稱的謀士,喬琰還是很有容忍限度的,“反正如今的並州需要的是他協助治理的本事經驗,而不是他出謀劃策的能力。來日方長。”
聽喬琰這麼說,程昱便也放心了,“那麼君侯將他交給我就是。”
他就算現在比照著他的才華來說是在消極怠工,但並州缺人得厲害,他總不能減免工作量,遲早能將這老狐狸給逼出原形的。
再不濟,也可以先將他那幾個兒子抓過來當壯丁。
在喬琰的印象之中,賈詡的長子賈穆也跟著他來了樂平,此人曆任郡守,甚至一度做到河東太守的位置上,想來還是有些管理天分在的,也不是不能現在就從小吏做起。
戲誌才按照順序前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喬琰在桌前將提筆又放下,似在謀算什麼的樣子。
不過先前是在謀算時局勢力,現在謀算著的卻是如何讓人為她所用,這會兒看起來卻要輕鬆不少。
當然,在喬琰說出以戲誌才為治中,僅次於
() 程昱那彆駕之位的時候,戲誌才也覺輕鬆不少。
先前提出首功製度的時候,戲誌才便感慨自己這差不多就是年六百石的俸祿不太夠用,現在嘛……
州牧取代的是刺史的位置,俸祿卻比刺史要高,也就是與諸侯平級的真兩千石,州牧彆駕稍次於郡太守,也即年一千兩百石的比兩千石,治中同丞相長史,為千石官員。
喬琰這一進,不隻是讓他有了個名正言順的官職,也讓他的俸祿差不多翻了個倍。
此外,作為州牧之下的第一人,治中的人事權柄往往會附帶而來一筆不菲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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