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從來都是這個道理。
之前她還可以跟韓馥保持著“相安無事”的狀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韓馥這個度遼將軍是劉宏冊封的,應當算是與她在同一陣營。
而作為並州的長官,在理論上來說她也確實需要一位度遼將軍的存在來協助她管控邊境。
可喬琰實在是個不太尋常的州牧。
哪怕早幾年間,邊地還麵對著胡人的進犯,等到了如今,她手底下的將領已經完全可以覆蓋住並州全境,更可說是綽綽有餘,那麼韓馥這個度遼將軍也跟個擺設沒有太大的區彆。
他甚至還該當算是個不太安定的擺設。
就像喬琰在隨後與郭縕的閒聊之間相當坦誠地說道:“在早先討伐董卓的時候,此人能做出裝病的舉動,直到袁本初等人發起酸棗會盟,他才開始蠢蠢欲動地想要響應,可見與我們並不是一條心的。他昨日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今日袁本初擁立皇子辯於鄴城,明日又安知他會做出何事呢?”
所以韓馥絕不能在這個位置上了!
可出於大義之名,喬琰頂多是在之前韓馥表現出想要跟隨袁紹號召行事的時候,給他扣上一個“州牧外出,欲行不軌”的帽子,而不能直接憑借著手中的軍權將韓馥給斬殺或者驅逐出境,否則她就是冒領漢臣之名,而行割據並州之實。
不過這對喬琰來說也算不上是太麻煩的事情。
自徐庶這位五原郡從事到任,行監察之實,又與那身在五原邊境陰山固陽道防線的徐晃形成了文武組合之後,他便意識到,要名正言順地奪取韓馥手中的權柄,可能並不像是他想象得麻煩。
喬琰一度說到韓馥此人有些多疑,這種多疑是咎己而非責人,並沒有說錯。
按理來說,這不該是他這樣履曆的人所表現出的特質,但也難保,正是因為貴人扶持,才讓他對自己的能力處在一個極度不自信的狀態。
總歸他展現在徐庶麵前的就是這樣的狀態。
故而徐庶向喬琰做出了申請,他需要在五原郡內臨時募兵。
作為喬琰真正意義上的直係,而且與潁川士人之間的關聯有限,徐庶在喬琰這裡的可靠程度還是很高的,這種募兵的權力給出去也沒問題,不過這條請求巧之又巧地出現在了她巡看露天煤礦的時候。
也讓她大筆一揮做出了決定。
何必募兵呢?這些在接下來的極冷天氣無處做工的鮮卑人,喬琰又不想讓他們吃白飯,不如再發揮一下作用。
讓他們去五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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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鮮卑壯勞力來說,是在雁門吃飯還是在五原吃飯顯然沒有太大區彆。
他們會來並州還是因為喬琰在今年三月往鮮卑王庭一行,和步度根聊聊人生的時候,透露出了這麼個消息——
她交易給步度根的煤礦,在並州隻能被稱為殘次品,而這甚至是在並州的人力有所匱乏的情況下。
對
過冬燃料的需求,讓步度根並未意識到喬琰此舉之中所包藏的陷阱,而是將這第一批鮮卑勞力送到了並州,看看能否達成一個長期的交易。
因擔心喬琰不免會對鮮卑人苛待,步度根倒也沒敢將族中最是精銳的人員給派出來,以免有生力量再遭到這位並州牧的摧殘。
可也恰恰是他的這點小心思作祟,讓這些鮮卑人在雁門勞作了兩月後,對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不安定狀態嫌棄得很。
現在還得到了喬琰這等“天冷矣,不宜室外開采”的關照,將他們暫時移居到五原來的待遇,更加深了他們的這種想法。
他們可不會覺得這是喬琰在提防他們與那身在塞外的步度根存在裡應外合的可能,才將他們調開雁門,隻覺得這位喬並州雖然跟他們“禮尚往來”交戰的時候可怕了些,在聲稱往後還要拿與步度根有嫌隙的鮮卑部落練兵之時語氣凶殘了點,卻也不愧是個能擔負起一州重任的厚道人。
唯一有那麼一點美中不足的是,他們時常得看到從綏遠城送過來的軍糧,在送抵了這一邊的營地後,居然還得將半數以上的部分送到另一頭的度遼將軍營地裡。
若說按照人數來分,也確實是這麼個瓜分方式,可這些鮮卑人要是能按照這個邏輯來思考問題——
他們也就不是鮮卑人了。
於是韓馥時常能看到在自己出去行動的時候,有那麼一群如狼似虎的鮮卑人,正在對他進行凶悍的凝視。
“喬燁舒她什麼意思?”韓馥回到營地就開始泛起了嘀咕。
如果隻是一兩個鮮卑人對他這個漢人不滿,尚且還可以理解,可若是每一個呢?
韓馥是一個很容易多想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因為疑心袁紹想要殺了自己,而落了個躲在廁所裡自殺的結局。
所以現在他也不免自己給自己製造出了危機感。
麴義就覺得沒必要想那麼多,也是這般勸說韓馥的,然後就迎來了韓馥近乎於指控的一眼。
如若韓馥是那種暴烈脾氣,這個時候就應該上門去,讓徐庶好好約束一番自己手下的鮮卑人,而不是在此時隻會朝著麴義問道:“你聽過這種荒唐事嗎?讓鮮卑來防備匈奴?”
活躍在固陽道方向塞外的,可不隻是已經被喬琰在誓師大會上來了個一鍋端的休屠各胡,還有北匈奴西遷後留下的其他匈奴部落。
雖然要達成成群襲掠並州的結果,在目前喬琰以武力統帥並州的情況下,可能性並不太大,但也難保會有如當年的休屠各胡一樣,想要冒險一試的。
所以抵禦匈奴——這話說得通。
可若說用鮮卑來抵禦匈奴?
真是見了鬼了,怎麼會有人能說出這種話來。
誰知道她是不是打算借著那些匈奴的手,將他給乾掉,對外還能掉兩滴“監管不力”的眼淚。
麴義倒沒有韓馥所想的那麼悲觀,回道:“……或許,喬並州也正是為了開拓一條前人未有過的路呢?”
韓馥不想跟他說話了。
他覺得麴義可能跟喬琰是站在一頭的。
誰讓那家夥在他被喬琰憑借州牧權限禁足後還給調度去了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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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頗為感慨,喬並州治軍有方,若非如此也不能以數千羊皮囊渡江,又於直撲孟津敵營的時候絲毫不亂,更能在攻破洛陽後快速收斂隊伍。
韓馥一點都不想要聽到這個。
偏偏這度遼將軍營地內的情況也並不那麼如他的心意。
早先喬琰將梁仲寧調走的時候,韓馥還要思忖思忖,那家夥身上是不是有什麼他並沒有發現的天賦,可在隨後又被喬琰調走了幾位黃巾舊部後他卻意識到,這就是喬琰在挖他的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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