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音剛落,就看到郭嘉臉上也表現出了幾分意動之色。
喬琰連忙又補了一句:“下次造成這種結果的,還是得先跟我報備兩句。”
現如今在她手底下做事的這些謀士,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有本事,要是真讓他們自由發揮了,難保不會出現全麵開花的情況。
雖說知道他們不會做什麼讓她為難的事情,但要是“戰線”太多,可就不好收尾了。
像是郭嘉接下來要往青州走的這一趟,就最好隻是針對於將鄭玄帶回並州,不必再專門對袁紹來上一出針對性打擊了。
反正她是遲早要帶著那個債務找上門去的。
她話中的顧慮,郭嘉一眼就看了個明白,擺了擺手笑道:“君侯大可不必擔心,不是人人都有文和這等機會,行亂武之事的。若無君侯的大方向指令,我等也絕不會做出這等僭越之事。”
有喬琰的這一句話就夠了。
對敵人仁慈,不止是對自己殘忍,也是對跟從她的下屬的不負責。
一個心存抱負的人,若是會被友誼或者同盟關係牽絆住手腳,那麼遲早會有麻煩的。
這絕不該是一個合格的諸侯會犯的錯誤。
好在,他所選擇的這位主公不但有著遠超同時代競爭對手的見識謀略,在心性上也毫無弱點可言。
這麼一看,說不定喜好吃甜食還真是她的弱點之一?
郭嘉想到這裡,在安全感之餘,還覺得有些好玩。
“說正經的吧,君侯對那孫策是如何看待的?”
孫策比喬琰小了一歲,勉勉強強也可以算是個同齡人。
但說實話,在孫策做出這種這種忽然轉道襲擊袁術,解除廬江之圍,又占據了廬江和丹陽兩郡之前,其實誰也沒覺得他是可以跟喬琰同台競技的。
哪怕是孫堅,因其在攻伐董卓之時走的是魯陽一路,時人也大多不將其先破關隘的戰績放在前頭,而是將其視為袁術的打手。
孫策作為孫堅還沒成年的兒子,自然不必指望彆人對他分出多少注意力。
說不準孫堅麾下的黃蓋祖茂之流,還要更得人尊敬些。
不過,如今他擁有了兩郡之地,廬江太守陸康承蒙了他的救命之恩,丹陽太守周尚是他剛到手軍師的叔父,在還有袁術這個北麵對手的情況下,這兩人都不會給孫策拖後腿。
這地界一聯合,頓時讓他擢升到了需要被重視的地步。
現在是該評價孫策,而不是他已經過世的父親孫堅了。
“孫策之勇武不下其父,要害關頭的抉擇也堪稱有遠見卓識。”喬琰評價道。
跳出荊州的困局,轉戰揚州的舉動,足可見孫策此子能打下江東基業,雖有父親留下的老將協助,卻大半還是靠的他自己的本事。
孫策的人格魅力又並不在其父之下,或許最大的問題隻在於——
他有一點和他父親相似的毛病。
在對自己的武
力過分相信的情況下,就不免出現孤軍深入的問題。
孫堅此人,就算沒有賈詡的一番算計,和劉表的精準執行,也遲早會因為執意為先而出事。
孫策在曆史上也是因為輕忽而送命。
這樣的一個人,放在武力奪天下的環境裡,或許有得勢的機會,卻很難將位置坐穩。
更彆說他處在的,還是個競爭對手都實力不低的環境裡。
喬琰繼續說道:“他為人如何我就不說了,我與他接觸過的時間並不長,若隻憑著這些風言風語的消息,就對人做出評價,難免偏頗。隻看他眼下占據的郡縣地盤,讓他發展起來,對我們也構不成威脅。”
“荊州之南宗賊林立的情況,哪怕有劉表先以利誘後騙殺奪權,都不可能將其根治,江東也是如此。越是在大漢的南邊,因人口稀少田地未開,豪強攀附之事便越多。這比涼州並州豪強還要牽一發而動全身。”
郭嘉抿了口手邊的熱茶,回道:“君侯所說不錯,此可謂尾大不掉。那揚州刺史陳溫早先就送命於袁術之手,而在孫策所占據的廬江與丹陽以南,會稽郡太守早已聞風而逃,在此情況下,孫策想取會稽也不難。這便是占據了三郡之地,半壁揚州。然而地盤越大,他需要麵對的掣肘也就越多。”①
揚州換作是在經曆了東吳建都、西晉末衣冠南渡後,或許還能說是經濟發達,可如今這個水網縱橫,隔絕長江天險之地,說是南蠻之地也不為過。
甚至還有宗賊在熹平年間手握數千部從就敢自稱陽明皇帝,奉詔討賊的太守反因為兵員不足而難以將其攻破。
所以彆看孫策一旦借著廬江和丹陽兩郡,順勢占據會稽後,所擁有的地盤可能要比喬琰還多,他也依然不足為慮。
他沒有旁人想象中的那麼風光!
郭嘉又道:“再者說來,他若想要為父報仇,西進進攻劉表,對方有了此番教訓絕不會再放鬆警惕,若要北上度過長江,那退回到了九江郡,又有豫州汝南作為後盾的袁術,還勉強可算一個攔路虎。”
喬琰笑道,“這個時候他也不妨當一次路中悍鬼的。”
所以孫策看似在這出淩厲的進攻麵前,展現出了開創江東霸業之人的氣度,但現在隻是打,而沒有治,孫策又沒有經曆過在袁紹手底下磨礪的這幾年,更容易忙中出錯。
她垂眸沉思了片刻,又問道:“以奉孝看來,我若是給孫伯符送一份禮物如何?”
孫堅身亡,她總是該當送去一份慰問的。
何況在孫策先處江東,反而能以暴力手段瓦解宗賊和山越勢力的情況下,支持其發展非但不是資敵,反而是讓孫策成為她在南方的一把刀。
孫策自己知不知道他是這把刀不要緊,喬琰知道就行。
郭嘉回道:“君侯不是還有這個送禮的最佳人選嗎?”
不過還沒等喬琰的指令到達,這個送禮之人就已自己先送信過來,自請往南方走一趟了。
喬琰拆開了這封從並州寄送過來的
信,
見其上陸苑寫到,
先前袁術率軍包圍廬江的時候,她身為喬琰的屬臣,不能做出輕舉妄動的舉動,所以她不能為了父親的安危擅離職守前往揚州。
事實上她就算一人去了也沒有用處,在不可能跨境作戰的情況下,她若真去了,也隻能是讓陸氏再多一個犧牲品,還不如像她與喬琰所說的那樣——
倘若陸康真送命在了袁術的手中,在將來喬琰對上袁術的時候,陸苑會記得為他報仇的。
但如今她該去一趟。
作為喬琰留守在並州的心腹,賈詡到底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為董卓的出謀劃策中有多少是出於真心,又有多少是出於偽裝,陸苑不會不知道。
這一遭荊揚之變裡,孫堅之死的背後推手,應當說是喬琰。
那麼為防孫策有機會將此事聯係到喬琰的身上,就最好再深化一輪喬琰為漢臣、且和孫堅乃是同盟的形象。
涉世未深的孫策越是對她此時的支持而感恩戴德,也就越難想到她和此事的聯係。
而巧的是,除了給出對孫策的援助之外,她手下的人裡還有一位可以憑借正當理由前往揚州的。
正是廬江太守陸康之女陸苑。
陸苑的判斷力一向不差,在被喬琰給出了權柄後越發挖掘出了她從政的潛力。
孫堅之死的消息傳到並州,陸苑便提出了南下的申請,為求讓這份援助給出得順理成章些。
按照陸苑的說法是,喬琰在此時給孫策送去件保命的鎖子甲,托以對孫堅之死的慰問憑吊也便夠了,這已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