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覺得,自己但凡不蠢,便說不出個“沒有”來。

難道這真是因為湊巧,才會讓他和郭嘉能有這樣湊到一起商榷的環境,讓他二人能打著共事的理由努力掩蓋自己並非原主的事實,甚至還給了他們以授課籌備為由隨意搜集資料的機會?

而這數日之間,黃月英幾乎沒有回過家中,就算有的話也僅僅是和他擦肩而過,郭嘉更是屢次成功地把荀彧戲誌才等人的邀約給糊弄過去。

但這世上,真有這麼多的巧合嗎?

大概是沒有的。

大雍建國十二年,並不算長,從長安遷都到洛陽也就是這幾年之間發生的事情,若是出現什麼疏於管理之事,讓他們二人鑽了空子,倒也不是說不通。

可他們都沒能在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將自己所奉迎的主公給捧到那天下至高的位置上,令四海重歸於一統,又有何底氣以為自己才是這個最為聰慧之人?

喬琰所下達的這道指令,與其說是在讓他們趁著眼下還不算太忙碌之時能夠人儘其才,再多幫她乾一點活,還不如說,這是在給他們下達最後通牒。

有些話藏著掖著沒有任何的意義,反而顯得他們在這位帝王麵前像是個醜角。

儘快坦白才是正道。

在意識到這句潛台詞的那一刻,郭嘉和諸葛亮又不由歎了口氣。

他們此前的擔心果然還是變成了現實。

但想到他們做出的種種嘗試都沒能令自己重新回到原本的世界,他們又覺得,在此時收到這樣一份可能大有麻煩的邀約,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情況已經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就是……如果在見到那位陛下之前,可以先不見到那位小皇女,或許對郭嘉來說會更有心理安慰一點。

誰讓這孩子上來就是一句,“我就說你有鬼吧!下次你可得記住了,我給了個猜測之後你可千萬不能直接順著說了。”

她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不對,你應該沒有下一次這樣接話的機會。”

“說起來,你也太小瞧我母皇的本事了,居然反複出入洛陽城門,想通過馬車經過發生互換的地方來情景再現嗎?這也不是郭刺史會做出來的事情。”

說到這裡,喬桓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我記下了,這不是可行的策略。”

郭嘉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喬桓的自言自語,“互換?”

他本以為,那位當朝天子至多也就是發絕他和諸葛亮的情況有異,卻怎麼也想不到會被如此精準地說出互換這種說法來。

喬桓一捶掌心,“哎呀,說錯了,母皇隻是說,她從你對郭奕的反應裡看出來,你很有可能也是郭嘉,不過不是跟她一道經曆了大雍建設的郭嘉。總之我也鬨不明白是個怎麼回事,你還是跟母皇去說吧。”

諸葛亮朝著喬桓看了一眼,見這行為舉止頗有些跳脫的孩子,雖在口中說著什麼自己不明白,可光看她這聰慧異常的神情,也絕

不像是不明白的樣子。

這位大雍陛下以天子之尊生育本是萬分危險之事,但以眼下的情況來看,這個決定卻並未出錯。

大雍朝堂之上的一部分向心力,隻怕還得是這位小殿下帶來的。

她越是能表現出承接權柄的天賦,這新起之王朝基業也就越是穩固。

在這一點上,喬琰的運氣實在是要比他那位主公好太多。

但此時顯然不是去計較此事的時候,在喬桓以自己還未到議事年齡止步於門口後,他和郭嘉踏入了這洛陽北宮之中的禦書房內,見到了接到通傳後便等在這裡的喬琰。

在這出轉換時空的意外發生以來,諸葛亮隻在朝會之時見過喬琰,無從做出個對比,郭嘉卻可以在這兩次近距離的正麵交鋒之中清楚地比照出來,喬琰此刻的上位者壓迫感遠比當日要強得多。

哪怕因為體格強健的緣故,這年歲不過三十多的帝王在外貌上看起來還顯得過分年輕,可坐鎮天下十數年的威勢,絕非在三言兩語之間便可形容。

更讓人直觀意識到這份氣場的,是她此刻的目光全然不像是朝會之上一般,於麵對老臣新人之間尚有幾分親切,而是一種完全在看待陌生人的狀態。

在她的身邊還有另外兩人。

其中一人乃是太史令的任鴻,也不知是否是要讓此事被原原本本地記載下來。

而另外一人,則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女冠。

身著道袍的女孩捧拂塵而立,麵色稍顯幾分蒼白,幾乎看不出在她的臉上有什麼表情。

但當她抬眸朝著郭嘉和諸葛亮看來的時候,卻自有一番目光如電的銳利。

隻是這份銳利稍縱即逝,很快又回到了斂目站立的樣子。

喬琰似乎並未留意到這女孩對二人的打量,已開口說道:“兩位是聰明人,也看懂了我的意思,想來在你二人抵達此地的路上也已經聽到淮序所說的話了,那我們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該交代的事情都給交代個清楚。”

“我雖然不知道為何在這洛陽城中的官員裡隻有你二人被另外一個背景的自己所取代,也不知道為何你們還能恰好湊到了一起——”

諸葛亮心中苦笑,這個問題何止是麵前的大雍陛下不知道,他和郭嘉也不知道。

“總之事情已經發生了,像是你們這等回避問題的態度總不是處理之法。”

“何況,出現這等情況的還有兩人。”

在喬琰說到“兩人”二字的時候,任鴻的眉頭動了動。

但她並沒有打斷喬琰的話茬,因在場之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了喬琰的身上,也並沒有被人注意到她這個微妙的動作。

眾人也隻聽得上首之人說道:“青海郡太守、車騎將軍曹孟德與門下省黃門侍郎蔡昭姬,和你二人是一樣的。”

喬琰並未錯過,當她提及曹操也已換人的那一刻,在郭嘉臉上閃過的微妙神情,但她還是先說了下去,“我大雍自建國以來十二年間從未出現過此等異

類之態,故而我想聽聽二位在來到此地之前的情況,以從中找出點相似之處。”

聽喬琰這般發問,郭嘉和諸葛亮對視了一眼,由前者開口回道:“不瞞陛下,這種相似之處,我與孔明也在尋找,可有一個大問題。”

郭嘉攤了攤手,“他是活著來到此地的,而我是死後還魂,二者實在沒有什麼可比性。”

“我死於建安十二年,正對應於這元昭十二年,而孔明則是來自於建安二十三年,就連時間也有所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該說,無論是哪個世界的郭嘉都在性情上自有一派散漫狂放,讓他在談及自己的“死訊”之時也全然沒有半分懊喪拘束。

他甚至還頗有餘暇地問了一句,“敢問陛下,另外兩人是從何時來此的?”

喬琰回道:“其中一位也是建安二十三年。”

“那這玩笑也未免太過分了,”郭嘉歎了口氣,“敢情是把我從入土下葬十一年之後掘出來的。”

“咳……”從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郭嘉循聲回頭,便見在半開的窗扇之後扒拉著個小腦袋。

那不是喬桓又是誰。

這所謂的“不到議事年齡”在喬桓這裡顯然是個靈活的規則。

不進殿中無妨,她在窗外偷聽便是。

從喬琰的神情中也不難看出,她顯然是縱容了喬桓的這等變通之法。

但郭嘉的這等言論,饒是已經先從母親那裡得知了大概了情況,對喬桓來說還是太有衝擊力了一點。

怎麼會有人能把自己被掘出來這種說法都說得這麼淡定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喬桓這一打岔,郭嘉僅剩的一點鬱結也暫時先壓製了下去。

他轉頭朝著喬琰看去,卻見她先看向了一旁那年輕的女冠。“你怎麼看此事?”

那女孩重新抬眸望向了郭嘉,銳利異常的目光和他有短暫的對視,這才回道:“陛下不必擔心,時空交疊之事而已,至快一月,最慢兩月,便能回到尋常了。”

“此言當真?”喬琰開口問道。

那女孩麵色從容,身處於這皇宮大殿之中,倒也依然有幾分飄然欲仙之態。

麵對喬琰的質疑,她淡淡地點了點頭,“陛下為正,他方為次,偏不能壓正,自有上人將其歸並如常。”

“陛下的二位臣子也還依舊身在此間,縱然不能各自歸位,以招魂之法也可令其蘇醒。”

這話說來著實篤定!

若非這女冠語氣從容,且在這位威勢逼人的陛下麵前也不改其色,諸葛亮都幾乎要以為這是一番扯謊之言。

他也有心想問,按照他在此間記載所見,喬琰一度為對抗那“赤氣貫紫宮”之說,將仲長統的言論推至台前,該當算是不信天命有神之人,可他又陡然想到,這個最不符合人定勝天之事的魂魄易位都已發生了,又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這便讓他一點不覺奇怪地看到喬琰忽而麵色一鬆,“這便

好。”

不過……什麼好?

是這出顛倒易位可以在一個月到兩個月內重新歸正(),還是倘若不能置換而回便能用招魂之法?

可惜二人還未從喬琰的麵色上看出個所以然來⒊()_[()]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已聽她開口說道:“二位已聽到這話了,一月之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希望我等能暫時合作共贏,而非繼續這等……相互猜忌偽裝。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既然都已經攤牌來說了,確實也沒有了什麼偽裝的必要。

在雙方隨後的交談裡,更是對於郭嘉和諸葛亮的來路又進行了一番交流。

郭嘉眼角的餘光看到任鴻的奮筆疾書,不無惡趣味地想到,這份記錄若是流傳到後世,也不知道會被人做出何種猜測。

這麼說來,他雖已在另外一個時空過世,卻能在這個已然大一統的王朝留下記載,何止是不虧,還得說是血賺了!

然而還沒等郭嘉得意多久,便已聽到喬琰在劃定了他和孔明在洛陽城中的行動範圍後忽而又補了一句,“此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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