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看到信宿回到辦公室裡,林載川抬起眼問他。
“嗯。”信宿沒骨頭似的仰在沙發上,枕著手腕,臉上帶著某種愉快笑意,“估計刑昭現在怎麼都想不通,市局怎麼會派一個‘草包’審問他,還審的這麼草率,什麼都沒問就放他走了。”
林載川翻開一份審訊筆錄,低頭淡淡道:“本來以為是一場盛大的個人表演秀,結果精心準備的謊言沒有機會說出口,對手還對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態度,誰都會覺得不舒服,尤其是刑昭那樣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
“下次見麵,說不定就是隔著鐵窗了。”
信宿閉目養神半晌,忽然望著天花板喃喃道:“那些人在市局呆了一天,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去工作了!”片刻後他站了起來,“為了我們的賭約。”
林載川問:“你打算怎麼做?”
信宿朝他擺了擺手:“保密!等我的好消息吧。”
林載川望著他翩然離去的背影。
信宿打算要做什麼,他現在也猜不到,這個人的腦袋裡總是有很多不走尋常路的歪主意。
不過總歸是在市局,那麼多攝像頭盯著,林載川倒也不怕他用什麼“非法手段”去審訊那些嫌疑人。
信宿下樓,走到刑偵隊的辦公室,就戳在門口站著,跟個美麗門童一樣。
章斐“喲”了一聲,打趣道:“信警官,巡查呢?”
賀爭關切問:“信宿同誌,你怎麼站在門口,有什麼事嗎?”
信宿語氣嚴肅道:“信宿同誌需要幫忙。”
章斐同樣嚴肅道:“信宿同誌展開講講。”
信宿到自己的辦公桌麵前坐下,單手托著臉腮道:“是這樣的,我跟林隊打了個賭,說三天之內就把刑昭犯罪的證據從那些人的嘴裡撬出來,不然的話,我就要答應林隊提出來的所有要求!”
“……三天不太可能吧,咱們現在連一半的人都還沒審完,而且這些孫子嘴忒硬,一口氣風聲都不往外透露。”
信宿眨了眨眼:“我有一個能讓他們主動開口供出刑昭的辦法,雖然不一定百分之百成功,但我想嘗試一下。”
賀爭整個人一震,精神瞬間亢奮:“什麼辦法!!”
“想撬開一個人的嘴或許不容易,但讓一群人開口說話還是可以做到的,”信宿道,“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囚徒困境吧。”
賀爭點點頭道:“當然,我當時大學審訊課的時候老師第一節課就講了這個。”
所謂“囚徒困境”,是一個被構建出來的博弈論模型,創設了這樣一種情境:
兩個共同犯罪的人被關入監獄,分開關押、不能互相溝通情況。
如果兩個人都不揭發對方,則由於證據不充分,每個人都坐牢一年。
如果一人揭發、而另一人沉默,那麼說真話的人因為檢舉立功而立即獲釋,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獄十年。
如果二人互相揭發,因證據確鑿,二人都判刑八年。
在理論上,兩個人都保持沉默才是最優解,但在真正的司法實踐中——由於無法信任對方,嫌疑人都會做出最利於自己的選擇,所以,“囚徒困境”
的最終答案往往傾向於兩個人互相揭發。
信宿道:“囚徒困境,本質上其實就是一種絕境利己的心理,可以瓦解很多犯罪團體內部並不牢固的‘信任’。”
賀爭有些茫然:“……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如果我再假設一個情境:在一方揭發、一方沉默的情況下,警察主動告訴沉默的那一方,你被你的同伴出賣了,即將麵臨十年刑期,你說——沉默方會不會為了減少兩年刑期,選擇把真相說出來?”信宿話音愉快,意味深長道:“現在市局可是熱鬨的很。”
“………”章斐說:“我好像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下午四點半,從審訊室裡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是被查封的那家KTV的管理人員之一,被兩個刑警從審訊室押送到拘留所。
路過其他審訊室的時候,他聽到有一個刑警背對著他,在通訊器裡跟什麼人彙報說:“林隊,麥喆酒吧的老板陸平西剛剛招供了,在審訊室裡交代了刑昭在盛才高中裡選擇目標、聯係組織控製受害人、拍下威脅受害人的證據、強迫受害人向其他人賣/淫的詳細經過。並且他還可以提供他所知道的組織內成員的全部名單。”
聞言,那管理人幾乎渾身一震,瞬間停下了腳步,扭頭往回看去,像是不敢相信有人竟然敢把一切交代出來!
甚至連他都有可能被出賣!
那刑警似乎沒發現有人在聽,繼續道:“陸平西說,他可以向警方提供刑昭的犯罪證據,但他提出了一個條件,幫助抓獲犯罪集團的首要分子,屬於重大立功表現,嫌疑人希望警方可以說服法院,在最後量刑階段可以給他減刑。”
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刑警不斷點頭:“好的,我明白。我這就去回複。”
……
直到那管理人被刑警押著走出樓道,賀爭才鬆了口氣,然後憂心忡忡問:“真的有用嗎?這樣他就能主動交代嗎?”
信宿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垂眼輕聲道:“有沒有用,就看今晚了。”
白天的時候審訊工作陷入僵局,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保持沉默”是最優解,受害人雖然不是出於自願,可並沒有明麵上的直接證據,隻要他們一起咬定這隻是簡單的賣/淫行為,最多也隻是行政治安處罰。
但假如有一個人首先打破了這個局麵,破了表麵上的一層薄冰——那麼剩下的人也會爭先恐後地浮出水麵,像魚群覓食那樣,爭搶那“先到先得”的立功機會。
現在“人造魚餌”已經放出去了,市局隻需要等著他們主動咬鉤。
章斐雙手合十,閉眼祈禱:“信女願一生吃素,換這些喪心病狂的罪犯多坐十年大牢。”
.
晚上八點半,信宿並不常見地在市局
辦公室加班,他看起來很疲倦,趴在桌子上輕輕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掃出一片錯落陰影。
直到一聲電話鈴聲響起。
信宿悄然睜開眼睛。
章斐接聽電話,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麼,她頓時一臉喜色:“拘留所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有個嫌疑人想要交代關於這起強迫賣/淫案的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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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章斐一路目送他離開,感覺這位同誌好像那個“事了拂衣去”的世外高人,來他們市局是拯救天下蒼生的。
“林隊!”
“嫌疑人那邊有新情況!”
信宿不知道怎麼說服的辦公室裡林載川的這群“狂熱追隨者”,這次安排是他擅作主張,沒有事先給林載川透露一點風聲,直到現在終於有了實質性進展,賀爭才興高采烈地跑到林載川的辦公室裡大聲宣告,“等會兒就送到審訊室!信宿真的太太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