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1)

信宿是犯罪領域的理論型選手,像偵查案發現場這種靠經驗、觀察力和敏銳判斷的“實地考察”技能還沒點滿,也不想在專業人士麵前班門弄斧,於是挑眉“唔”了一聲,“哪裡蹊蹺?”

這時是十點十五,與昨天晚上的案發時間非常相近了,林載川向後倒退兩步,走到少年殺手昨天曾經站立過的地方,低聲向他解釋道:“兩天前,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受害人吳昌廣在這個位置被砍了一刀,剛好被監控攝像頭拍了下來,監控錄像第二天以視頻證據的形式送到了警方的手裡,但我剛才大致觀察了一下,這一條路上有三個攝像頭,加上外麵拐角那個,一共是四個。”

頓了頓,林載川繼續道:“這裡是老城區,附近的照明設備年久失修,二十多個路燈裡隻有一半燈泡是亮的,能夠照亮的區域非常有限。”

信宿的反應極快:“就是說,如果案發地不是在這裡,那麼或許根本拍不到行凶的過程,或者即便能被監控捕捉到,但是因為燈光問題,可能也看不清凶手的臉。”

但這是非常奇怪的,大多數壞人犯罪的時候都會想方設法地躲避神通廣大無處不在的電子眼,恨不能在作案之後光速原地蒸發,但本案的小嫌疑人卻恰好就站在監控頭下麵,並且“燈光師”還準備就位,就差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特寫了——好像生怕彆人不知道凶手是誰似的。

“一目了然。”

信宿掃了一眼地麵,斑斑駁駁的血滴像無數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瞪著兩個不速之客和漆黑的夜空,他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嗓音懶懶道,“監控錄像是一張犯罪的標簽,釘死了凶手的麵貌,假如行凶者真的不足十四周歲,又能斷了警方深入調查的後路,基本就是一場‘零資本’的謀殺。”

如果有人在背後教唆指使未成年人犯罪,再將他推到警方麵前,抹去二人之間的所有聯係,就可以完美“隱身”在案件當中。

“目前還沒有關於凶手的身份信息,不能確定他是否年滿14周歲,但就目前的線索來看,大概率是沒有。”

林載川掃視著附近的街道,沉靜道:“作案後凶手的逃逸路線隻有固定幾條,我剛才模擬了一遍他的行動軌跡,無論他選擇哪一條路離開,沿途都會經過監控攝像頭——最遲明天就能知道他的逃逸方向了。”

信宿卻一時沒有說話,盯著地麵上的血跡,神情冷靜嚴肅,烏黑長睫低垂,似乎在思索什麼。

沉默片刻後,他低聲開口道:“林隊,這個案子讓我覺得不太舒服的,不是凶手的殺人行為本身。”

“而是他在對吳昌廣下手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素質,他像一個被長期訓練出來的、非常專業的殺手——也就是說,這起案件很可能是早有預謀,至少,有人在刻意培養這種不需要擔負法律責任的人,代替他實施犯罪行為。”

還有更細思極恐的話信宿沒有說出來,但二人此刻都心知肚明,林載川心頭沉重,抬步向外走,歎息道:“……先回去吧。”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從案發地回到市中心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信宿一坐到副駕駛就開始犯困,單手熟練拉上安全帶,眼睛一閉暈暈欲睡,“信宿要下線了,回家的事就拜托你了!”

林載川開車把他送回彆墅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他在信宿家裡借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兩個人一起去了市局。

林載川拎著他的警服外套大步走進辦公室,“案發附近的監控錄像送來了嗎?”

賀爭回複道:“還沒有,出外勤的同事還沒回,不過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半小時後,刑偵隊沒等到監控,但等到了另外一個更加重磅的消息。

章斐從外麵一陣風似的衝進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道,“林隊!錦光分局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有個叫何方的男孩到當地派出所投案自首,說他是殺害吳昌廣的凶手,長的和監控錄像上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身份證件顯示他的年齡還差兩個星期才滿十四周歲!”

信宿單手杵著腦袋,“啊哦”了一聲。

果然是個未成年。

林載川倏然抬起眼,但神情沒有太多意外。

從明白這個孩子隻是“替罪羊”開始,他就有這樣的預感,凶手說不定會主動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林載川安排道:“老沙去錦光分局接人,帶回來之後直接帶到審訊室。”

“明白。”沙平哲點頭,拿著車鑰匙,起身離開辦公室。

林載川打開麵前的電腦,分局那邊已經把何方的個人信息傳到了公安係統裡——透過一層冰冷的電子屏幕,那一張黑白照片顯得格外森寒無生氣,殺人犯何方稚嫩的臉上沒有一分表情,透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麻木,他嘴唇緊抿、目光冷漠,有些神經質地、緊緊地盯著攝像頭。

據分局那邊負責審訊的刑警說,自打何方進了審訊室的門,就基本上喪失了聽覺和語言功能,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我叫何方是殺害吳昌廣的凶手今年十三歲。”

這句話可以近似翻譯成:我殺人了但我沒成年我不負法律責任你們調查完趕緊把我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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