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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陸霽行鮮少有愣住的時刻。
但此時他麵容微怔,定定地看著方燃知。
秘密相冊的第四位密碼數字被手指的慣性輸入進去。
0816,喜歡他的第一天。
可方燃知的秘密相冊,藏著的明明是他的初戀。
初戀......
頸間凸啟的喉結忽然上下滾動,陸霽行問:“寶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方燃知說:“知道呀。”後又輕聲喊,“......老公。”
隔著被子抱住陸霽行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些,睫羽低垂。
明顯害羞不好意思了。
真奇怪,這小孩兒說大膽的時候比誰都大膽,什麼晴趣的衣服都敢穿,與純良順巧的“乖孩子”絲毫不沾邊;說純情的時候又非常純情,喊個稱呼都能臉頰紅紅,眼睫毛仿佛兩把小刷子似的,窘迫不安地亂撲閃。
陸霽行莫名心癢。
“——叮。”
很輕的開鎖聲,像是水滴落向地板,比那更清脆短促。
私密相冊的光景頓時顯出。
陸霽行垂眸。
照片按時間排序。
第一張圖片是前天拍的,陸霽行在廚房洗碗的背影。
腰間圍著大白的圍裙,方燃知親手給他係上去的。
說這樣洗碗不怕水濺身上。
兩個人都在家時,陸霽行喜歡在廚房給方燃知打下手,飯後也不用洗碗機,自己來。
後麵一張是陸霽行吹頭發的側影。
昏暗的臥室隻開了壁燈,洗完擦到半乾的頭發很潮。
柔軟的發垂到眉眼處,柔和了陸霽行淩厲的五官。
無風的吹風筒在他手裡顯得很小,像個迷你的玩具。
黑色的真絲睡袍半敞,露出一小片匈口,匈肌線條圓潤,非常飽滿。
一看就很有力量。
配合著幾盞暖色調壁燈的光線,照片非常有氛圍感。
“你那天不是哭著說自己不行,昏過去了嗎?”陸霽行從腦海中搜刮,確實是四五天前的事沒錯,些許意外,“小朋友,原來你還能半途爬起來給我拍個照片,體力可以。”
如果是自己住,陸霽行並沒有吹頭發的習慣。
男人的頭發不長,乾得快。
但和方燃知住一起,陸霽行必須要讓自己全身上下都溫暖。
因為他要把方燃知抱在懷裡睡覺,怕頭發太潮涼到他。
那天在廚房、浴室、陽台等地點探討了半夜人生,方燃知哭著爬樓梯,沒到臥室就趴在陸霽行肩頭睡得深沉。
叫都叫不醒。
給人洗漱的時候,陸霽行還在心中深刻反省,他比隻隻年長十歲,不應該這麼禽瘦。
但片刻後他又想,他比隻隻大了十歲,按理說小愛人的性玉不是更強烈嗎?
他那麼年輕......
這代年輕人的身體素質是不是不太好?
體力怎麼跟不上呢?
今日得以窺見照片,沒想到是他自認為跟不上。
陸霽行道:“以後不能輕易聽你的了,你總是騙人。”
“不、不,不是......”
方燃知肉眼可見地慌亂,連忙道,“不是的先生,我是真的......真的沒有騙你,我那天真的睡過去了......隻是洗完澡時間有點長,所以我醒了一小會兒——真的隻有一小會兒!我醒了發現您沒在旁邊,抬頭看見您吹頭發,就沒忍住......拍了一張照。”
因為急於解釋,他的食、拇指兩指幾乎緊挨在一起,舉起來做出“一小會兒”的手勢,給陸霽行看。
不知道信沒信,陸霽行淡淡地“嗯”了聲。
雙手小心地抓緊被角,扯到胸口蓋住,方燃知有些倉惶,他明明是讓先生看照片,還期待著先生的反應。
沒想到反應是有了,卻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如果以後陸霽行真的不聽他的了,也不心疼他......方燃知可憐地癟嘴想,我真的會沒有命的。
“先生......”方燃知想說好話跟陸霽行撒撒嬌,“老公......您疼疼我嘛。”
軟糯嗓音忽而變成低呼,方燃知的腰身被梏住,整個身軀不受控地前趴。
中間的被子被擠得變形。
陸霽行單手把方燃知扯進懷裡,另一隻手仍拿著手機,一心兩用,麵色認真地看那些圖片。
“隻隻,先彆撩我。”
“......”
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方燃知呆滯。
不敢再亂說,更不敢亂動。
唯恐會被冠上更深的罪名。
照片拍了有六年之久。
陸霽行下車的剪影,陸霽行上樓的背影。
陸霽行在書房處理文件,陸霽行在陽台打電話。
幾乎沒有幾張正麵照。
全是偷拍。
而且每一張都賦有日期,以及方燃知怦然心動又秘而不宣的心意。
先前拍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被仔細地觀看,方燃知忽而發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怎麼能讓先生直接看他的秘密相冊。
拍這麼多照片,好像一個小變.態啊。
陸霽行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先生......”方燃知忐忑,想要把手機拿過來,小聲,“要不還是,先彆看了吧。”
陸霽行躲開他的手,轉而又扣住防止亂動。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場景。
照片裡有紅花油、消炎藥。
以及用完這些,正在把它們收進醫藥箱的陸霽行。
那是個很普通的夏天午後。
方燃知給陸啟做完家教,要回去。
陸霽行記不起那天為什
麼沒有加班,
還回陸家那麼早,
但他記得花園小路上的方燃知把衣袖掀開,抓撓淤傷。
他看見了,就問:“怎麼受傷了?”
少年失措驚慌的動作與不安的眼神,如今還猶如昨日,清晰地落進陸霽行眼底。
那天就是08月16號。
當時陸霽行有股很禽瘦的念頭,他想保護這個男孩子。
但他比方燃知大了十歲,太不像話。
所以最後他隻是說道:“如果遇到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
那張照片右下角還有幾行很小的字,是方燃知編輯上去的:
【每個人活著都有意義,以前我的意義在於有茶茶姐,有自己,現在......還有陸先生[愛心]】
上個藥,能把人心上走嗎?
要不是陸霽行知道自己什麼都沒做,他還以為是他拚死救了方燃知的命。
“那天發生了什麼事?”陸霽行驀地低聲問。
想再次搶手機的手稍頓,方燃知呼吸微屏。
陸霽行側眸:“那時候你不止手腕有傷,是不是?”
方燃知不吭聲。
陸霽行問:“還有哪裡?”
“......”方燃知抓手腕,就像那天被衣服捂久了,傷口有點癢似的,“很多......很多地方。”
他儘量放鬆身體,依偎進陸霽行懷中,小聲:“視頻......就是在那一天拍的。”
“汪秋凡抓著我,還有......其他人,我打不過,也跑不掉。”
陸霽行呼吸微沉,眼眸深處一片冷然。
“汪秋凡還想......”方燃知把整張臉都埋進陸霽行的肩窩,似乎這樣能有力量,他也確實不害怕了,“我一直罵他,喊得很大聲,汪春平過來......他們就隻拍了照片跟視頻,沒有動我。”
那種恐懼,是哪怕努力學著釋然,也仍能感受到的心悸。
數不清的深夜,方燃知都陷在“紅花福利院”的夢中,蜷縮顫抖。
他時常覺得擔驚受怕。
今天能躲過一劫,明天呢?
後天呢?
16歲的方燃知看不到前路的希望,幾乎要撐不下去了。
“......謝謝先生救我。”方燃知說道。
聲音意外的輕鬆與歡欣。
陸霽行卻覺得自己的心臟突然出現了裂紋,要碎。
他擁緊方燃知,隨後將人摟抱起來,說道:“快六點了,先洗漱,下樓吃晚飯。張程應該馬上就到了。”
方燃知確實餓了:“好!”
趁方燃知洗漱的空擋,陸霽行出去打了個電話。
雖說是打給張程的,但一會兒他過來送晚飯,不方便說汪秋凡的事。
電話裡交代更好。
*
下午汪春平被停職查辦的新聞鬨得很凶,汪秋凡已經接到了他幾個侄子侄女的電話,問他
是怎麼回事。
他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
啞了炮的不定時炸dan突然爆炸,把汪家兄弟炸了個措手不及暈頭轉向。
陸霽行剛開始不是還有時間與閒心,跟他們玩威脅嗎?
怎麼突然就變卦了呢?
當時獨身在家的汪秋凡摸出手機,陡然看到新聞,臉色蒼白得比鬼還可怕。
響了一夜的彩信好不容易停止了,他以為暫時得到了能喘氣的機會。
可他哥被查辦了。
那下一個肯定就是他。
汪秋凡抖如篩糠,想去求陸霽行放過他。
到底該做什麼,他現在到底該怎麼做......
“嗡嗡。”
‘您有一條新彩信。’
【市重點高中裡有老師聯係你了嗎?汪如楊的成績根本進不了這所學校的。】
“嗡嗡。”
‘您有一條新彩信。’
【汪春平的案件已經在跟進調查中,你沒有庇護傘了呢。】
“嗡嗡。”
‘您有一條新彩信。’
【現在你要不要開始懺悔下自己的罪行?】
“嗡嗡。”
“嗡嗡。
‘您有兩條新彩信。’
【汪秋凡,看見了嗎?你兒子的後麵是不是有人在跟著?】
【[圖片]】
一條緊接一條的彩信,就像惡鬼的催命符,每一次震動都敲在汪秋凡脆弱的神經上。
初冬的第一節晚自習六點五十開始,天色已經全然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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