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怎麼了？】

【眼睛好像出事了。】

【啊啊啊啊啊啊又怎麼了,剛才好像忽然就倒下流血了。】

【是看到過去的時候被猶格看見所以被懲罰了嗎？】

【應該不至於吧……隻是看個過去而已啊。】

【等一下沒有人注意嗎，這個血好像止不住。】

【張鹿姐都嚇得手抖了。】

【我也手抖了。】

【不會出事吧……真的不會出事的吧……】

屏幕內，時立群單手托著佘莫楚的後腦,張鹿則是不要錢似的從基金會的商城裡麵成打成打的兌換各種回藍回血的藥劑和奇跡,瘋狂地往佘莫楚身上砸。

“不行，”時立群開口，“止不住。”

佘莫楚的右眼還在不斷往下流出血淚,血流已經染紅了他的衣領和時立群的袖子，還在往下滲透。

“紗布。”時立群伸手,“包一下”

“等一下先彆包，他這個是傷口還是什麼啊！”張鹿急得都結巴了，“他眼皮能翻開嗎？”

“翻不開,”時立群搖搖頭,“你試。”

張鹿抖著手想要翻開佘莫楚不斷流出血淚那隻眼睛上的眼皮，翻了半天也沒有翻開。

她不敢用太大力氣，但這片眼皮就好像和下眼瞼粘連了一樣，不論她怎麼使力也打不開,皮膚下的血肉翻湧著，似乎有著邊緣不甚分明的顆粒湧起，五感一體,明明張鹿什麼都沒聽見，卻恍惚間看這些顆粒翻湧產生了這些東西正在發出咕嚕咕嚕聲音的錯覺。

張鹿恍惚間感覺自己手下的皮膚不像是屬於一個人的，它不像是屬於佘莫楚,是佘莫楚的一部分，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

皮膚下有東西在隨著她的指尖翻湧突起，追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似乎在渴望她的血肉。

如果沒有這層皮肉的阻擋,張鹿毫不懷疑這東西會直接撲上來，得飛快吞噬掉她。

她嚇得猛地收回了手。

光是這點接觸的時間，張鹿的手就被這隻眼睛中流出來的血淚沾滿，指縫和手腕上麵全是鮮紅的血液，冰冷地血液劃過她的皮膚，帶著股讓人不安的預感。

血液居然是冷的。

“姐，怎麼樣？”司盼旋氣喘籲籲推開門。

幾分鐘時間，她從另一棟樓的頂層跑到這棟樓的頂層，劇烈的運動下心臟狂跳，咚咚的心跳聲在她耳裡幾乎要蓋過她說話的身影。

“不太樂觀，”張鹿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先把詩人叫來，我去臨時群聊裡通知其他人。”

司盼旋愣了一下，看向佘莫楚，視線在他臉上頓了幾秒鐘才回答：“……好。”

*

昏迷隻是佘莫楚，加爾莎斯布早就已經恢複清醒，但是卻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窩在牆角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一點也不像是威風凜凜的藏獒犬。

懷嘉木到的時候，時立群的半條胳膊都已

經被鮮血浸透，28層風大，冷風掛過被血液浸濕的袖管，一寸一寸帶走他胳膊上所有溫度。

“誰來了？，”張鹿頭也不回地對著懷嘉木說道，“盼旋你接一下，立群你胳膊怎麼樣了。”

“僵了，”時立群向來簡短的語句裡也透露出來幾分難捱，“凍的。”

佘莫楚不愧是冷血動物，眼睛裡流出來的血一點溫度都沒有，托著他的頭跟托著冰窟似的。

懷嘉木瞳孔猛地一縮，上前接住白燼述，才看清他現在的表情。

情況遠比司盼旋形容的更加嚴峻。

幾十分鐘過去了，這隻眼睛裡流下來的血淚就沒有停下過。

而情況又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好一點。

除了這隻眼睛正在不斷流下血淚以外，佘莫楚就沒了任何反應。

他對外界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對自己的位置變化沒有任何反應，司盼旋和時立群兩個人帶著從商城裡麵兌換出來的電鋸，暴力搜了十幾層的樓，終於在十二層發現了一間還算乾淨整潔的房間，把佘莫楚放了進去。

彈幕上麵的擔憂已經連成了片：

【主這是怎麼了？】

【這應該就是見到泡泡之後被反噬了吧？】

【眼睛裡麵流的血好像不會停一樣，主的血不會流乾吧？】

【所以到底看見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啊。】

【加爾莎斯布也沒昏迷。】

【加爾莎斯布也沒流血淚啊……】

四個探索隊員剛剛把暈倒過去的白燼述和加爾莎斯布放下，手表就微微震動了一下，傳來了新的消息。

【衛野：怎麼樣？楚哥現在什麼情況？】

【司盼旋：[圖片]】

【司盼旋：就這樣，已經流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血淚了，誰也沒辦法。】

【明清嶸：沒傷口？】

【時立群：沒。】

【明清嶸：按理說眼睛裡麵不會有這麼多血的啊，要不你們湊近點拍我看一下？】

【張鹿：我勸你彆看，我剛剛感覺他眼睛底下有東西，在朝著我手指的方向湧動。】

【賈勵：嘶……】

【賈勵：楚哥有說是看見什麼了嗎？】

【司盼旋：我沒來得及，我是看見他暈了才叫他們上去的。】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S-N-021】的回溯中看到了什麼東西，張鹿把商城裡麵成打的奇跡往他身上砸，一直在流血淚的那隻眼睛也沒有停止流血，最後隻能通過一些效果比較特殊的奇跡判斷出目前佘莫楚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在這種持續不斷的流血中死亡。

城中村內的水電基本上都靠居民們自行維護發動，這些建築建造時候鏈接的管道早已沒了用處，如果沒人發動，就是個擺設。

現在住在這裡的居民離開了，水電自然也就停止了，司盼旋找了一圈也沒有在這個房間內找到能夠使用的水管，隻好一遍心裡說著抱歉一遍打開房主的衣櫃

。

他翻了翻，原房主應該是個身形不算健碩的中年男人，身高要比時立群矮的多，衣服尺碼也要小一號。

但現在也沒得挑了。

“你先湊合湊合穿吧，”司盼旋把從衣櫃裡找到的衣服遞給時立群，“這會避難所是回不去了。”

他們總不能帶著一個還在流血淚的佘莫楚和一隻縮在牆角不動的加爾莎斯布回去。

“詩人你要換身衣服嗎？”她看向懷嘉木。

懷嘉木微微搖了搖頭，手上拿著剛才張鹿兌換出的繃帶，正在擦拭白燼述右眼流出來的鮮血。

“我守著他，”他對著其他二個人點點頭，“你們先休息一會吧。”

“其實也沒多累，”張鹿從外麵走進來，手裡拿著一點從基金會商城內兌換出來的食物，“主要是餓。”

zone08內一直是黑夜，時間的概念都被減淡了，剛才一看時間，大家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淩晨五六點了。

時立群換掉已經被血浸透袖管的衣服，接過麵包一聲不吭地啃起來。

“你也先吃點東西吧，”張鹿丟給懷嘉木一袋吐司，“商城的記憶麵包，沒什麼好記的，填填肚子勉強夠用。”

“楚哥現在這個情況我們隻能在旁邊守著等他醒來了，希望時間不要太久……”司盼旋長出一口氣，也拆開一袋麵包，“輪流守吧。”

*

白燼述感覺自己跌落進了混沌的時間裡。

又像是跌落進了亂序的長河中。

他順著長河裡一個熟悉的氣息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隻感覺身心俱疲，每往前挪動一步都要費勁全身的力氣。

他的每一片皮膚好像時刻在被撕裂又時刻在被複原，這些過量的知識滑過他每一個傷口的破裂處，挑開皮膚去鏈接更深的血肉，然後用人類不能理解的混沌語言把他們暴力的粘合，聯結住每一處細小的紋理。

有些知識不安於待在一個地方，他們順著皮膚都撕裂傷口滑入他的體內，打亂軀乾內身體內臟的排列，把這些身體器官拆分開來，隨意的組合在一起。內臟們擁擠的互相震蕩，和外部的混沌的時間裡應外合，揉捏著他每一寸皮膚。

猶格的知識對於不應知道這些的人來說帶有劇毒。

他隻是附在加爾莎斯布身上看見了這場召喚，卻也在即將離開這裡的時候被它們纏了上來。

佘莫楚同樣無法理解這些內容，但這並不妨礙這些知識即將把他切碎打磨，變成另一幅模樣。

窒息，無邊的窒息，白燼述仿佛在一個隻有自己的黑暗空間裡。

他的周身是冰冷刺骨的湖水，遊魚順著他的腳踝上遊，貼合著他的身體，在水裡張開鮮豔鱗片微微刮擦著他的皮膚表麵，尾鰭左右搖擺帶動水流，在他的周身滑出細微不可見的水紋。

他肺部內儲存的空氣快要被消耗殆儘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掙紮著想要離開這裡，他瘋狂的渴求著水麵上方的空氣。

但他又往下掉

了掉，這似乎讓什麼東西隨著他的頭蓋骨下滲，包裹住他周身的經絡，隨著血液流動到他跳動的心臟上，把他渾身上下血管裡的血液全部都汙染，然後夾雜著雜質輸送到他身體的每一寸去。

軟糯的大腦是他唯一沒有被拆分的器官，它被完整的保存在一邊，就像還在他頭裡的那樣。冰涼的湖水刺痛他柔軟的腦膜，然後滑過他大腦上每一個溝回。

然後是狂熱。

是每一部分都在瘋狂向大腦傳遞的狂熱，是想要更多知識的狂熱，為此他不惜化作混沌長河裡的碎屑，隨時可以沉在湖底。

即使他完全不能理解，也沒有空餘去閱讀這份纏上他的知識。

肺部的空氣終於沒有了，人類下意識的本能讓他在這裡控製不住自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湖水。

濃鬱的知識隨著呼吸管道進入他的肺泡內，肺泡無法從中提取出生存必需品氧氣，無法進行生命活動。

於是他掙紮的動作變緩了。

心臟似乎在跳動，又似乎在掙紮。

一下，兩下。

他的靈魂在另一個緯度注視著這具形體扭曲的身體，看著它潰散，失去生機，然後漂浮在永恒的知識中，柔韌的腰肢被從中融化，露出肋骨的形狀，他過於瘦了，所有的骨頭在水麵的壓力下幾乎要戳破這層薄薄的皮膚。

這軀體失去生機後居然顯現出一種彆樣的美感，所有暴露在水波中的皮膚都透露著詭異的吸引力，他的表情還定格在失神的一瞬間，對知識和氧氣的渴求幾乎要從這張臉上躍出來。

忽然，他聽見一聲熟悉的清脆骰子落地聲。

“骨碌碌……”

這熟悉的聲音猛地把他從這種詭異的狀態中喚醒了一瞬間，是【S-N-021】。

它居然還在暗骰？！

骰子滾了一圈，然後搖晃著停下了。

佘莫楚的最後一分血肉也即將被這些東西拆分，而在這時，似乎有什麼更加渺遠，更加古老的存在，為這個正在死亡邊緣中掙紮的生靈投來了一瞥。

下一刻，有什麼東西穿過這片無邊的知識之河，越過混沌的時間，到達了他的身邊。

有隻手強硬的拉扯著他被撕開的每一塊靈魂，把它們暴力的塞入一個軀體裡，再把這些散落的軀體重新捏合，壓縮入一個空間裡，最後重新製造出來一個新的佘莫楚，和進入這裡之前毫無差彆的佘莫楚。

然後這隻手攬住他的腰部，把他提上水麵。

白燼述劇烈地咳嗽，好像有幾個世紀沒有呼吸過了一樣，從來沒有覺得氧氣是如此美妙。他一邊劇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一邊又貪婪的汲取著空氣，劇烈的咳嗽使他的臉頰染上一絲薄紅，然後迅速蔓延到他的脖頸上，攀上他的鎖骨，順著他的氣管往下順延。

他重新又擁有了“身體”這個概念。

有隻手把他從濃鬱的知識中提了出起來。

在瘋狂的咳嗽和搖晃的視野中，他抬頭，似乎感覺到了

什麼很熟悉的存在。

令佘莫楚，令他都感到熟悉感到戰栗的存在。

有個名字就在嘴邊呼之欲出。

下一刻，他被踢出了這片空間。

*

張鹿打了個哈欠，重新從商城裡麵兌換出來了一卷繃帶。

原本還算乾淨整潔的房間裡麵此時已經滿是血腥味，地麵上全部都是沾著血的紗布。

這些都是佘莫楚眼睛裡流出來的血。

繃帶一卷一卷的消耗，他的眼睛裡封印了什麼屍山血海似的，持續不斷地往下流出血淚，大家從一開始的慌張到後麵的麻木，隻用了短短不到一個小時。

但即使是如此，連續流了十幾個小時的血淚還是太過於超過了。

她把手裡的繃帶遞給詩人，下意識朝著躺在他懷裡的人看了一眼。

然後，她忽然對上一隻金色的眼睛。

這隻眼睛一開始還是茫然渙散的，邊緣本該是眼白的地方一片血紅，等了好幾秒鐘，瞳孔才緩緩聚焦，定格在了自己麵前的臉上。

那種璀璨而炫目的金色忽然潮水般褪下了，瞳孔邊的紅色立馬變成乳白，很快，這隻眼睛就變成了人類正常眼瞳的樣子。

佘莫楚的棕色瞳孔樣子。

張鹿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楚……楚哥？”

她渾身發冷動都動不了，有一種被什麼大型猛獸捕獲的感覺，居然有一瞬間覺得麵前的這個人不是佘莫楚了。

它可能是獅子可能是老虎可能是任何一個隨便動動手就能殺死她的存在，唯獨不太可能是人類。

白燼述緩緩動了動脖子，嗓子裡傳來一聲蛇吐信似的“嘶”聲。

在這個聲音冒出來的一瞬間，他立馬意識到了自己說出的語言不對勁，在它會對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造成汙染之前，迅速停了下來。

接著，他終於看見了抱著自己的人是懷嘉木，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種介於疑惑和茫然之間的表情。

“慢慢來，”懷嘉木恍惚了一瞬間，意識到了白燼述剛才說出的語言不太對勁，定了定神伸手貼住他的喉結，聲音穩定飛快給他說明著目前的情況，“這裡現在是你使用【S-N-021】的十幾個小時後，我們在這棟大樓的十二層一個房間裡。”

“楚哥你……你十幾個小時前，忽然暈倒了，”張鹿聲音磕磕絆絆接上，說著說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