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租住的房子,是典型的江南小院,麵積不大,但動線規劃合理,中間的明堂還有點兒聚氣宜人的格局,倒確實是個舒心養病的好地方。
“譚醫生,您在此處稍微等一等。”
駱居說完,就往後堂而去,沒一會兒他就扶著一個麵容憔悴的中年女子出來,看得出駱母的狀態確實不太好,此刻她麵色發黃,嘴唇也沒什麼血色,哪怕沒把過脈,光是“望”一下,譚昭大致也能猜到幾分脈象表現如何了。
“小居,快給醫生倒茶。”
駱居這才發現自己的失禮,忙跑後廚去燒水泡茶。
等兒子離開,駱母才笑著說:“叫您見笑了,我兒子總是這麼莽莽撞撞的,一句話不說就將您請到了家裡,真是太失禮了。”
聽得出對治病很抗拒了,難怪小駱騎士回家路上,總是支支吾吾的:“沒有的事,我姓譚,您叫我小譚就行了,小駱個性純摯,他隻是太擔心您的病情了,不妨事的。”
駱母微微垂眸,掩住眼中的悲傷,她當然也知道孩子的一片孝心,可她實在提不起任何的心力,而且她的孩子該去上學,該有更加光明的未來,而不是為了她,每天早出晚歸地掙辛苦錢,她這不爭氣的身體,實在沒必要再拖累孩子了,想到這裡,她的眼角隱隱有些濕潤:“對不起,叫小譚你看笑話了。”
“怎麼會呢,實不相瞞,我最近是在休假期間,並不準備接診,但遇到小駱算是一場意外……”譚昭稍微藝術加工了一下上午的偶遇,“當時他那麼看著我,眼睛裡都是希冀,他必然非常希望您長命百歲,身為一個醫者,我實在無法拒絕這樣的眼神。”
駱母聽完,自然不會沒有觸動。
“我就想,這應該也是緣分,我看到您在看《了凡四訓》?”譚昭指了指桌上的書,看得出,它已經被人翻得有些陳舊了。
“嗯,養病的時候隨便打發看看。”
譚昭聽完,相當直白地開口:“其實,我不太喜歡這本書,但裡麵有句話講得還不錯。”
駱母皺眉,聲音也微微大了一些:“什麼話?”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哦,果然是這一句,自從家中變故之後,駱母就一直失眠,睡不著的時候她就倚在床頭看書,看到這一句時,常常會反反複複地在心裡想,想從前的事,又想過了今夜,她可以稍微堅強樂觀一些。
可等到明日的太陽,她卻依然無法感受到“昨日之死”,駱母就明白,她就是那個昨日,而“今日生”的,是如今被她拖累的兒子。
“而民國時,也有一位姓胡的先生說過,昨日種種,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從今往後,怎麼收獲,怎麼栽。”譚昭說完,語氣依舊非常平和,“我聽小駱說,您姓何,何女士,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小駱並不希望您帶著不愉快離開,如果排除一切的外在原因,您還是不願意接受治療,我覺得您不妨跟小駱好好聊聊,他心裡應該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心病還需心藥醫,對於慢性肺病來講,開藥反而沒那麼迫切,看得出駱母飽受失眠之苦,譚昭動手給人紮了兩針,就離開了駱家。
駱居出來送他的時候,兩隻眼眶都紅紅的,顯然他剛才不知道躲哪裡偷聽呢,譚昭隻當沒看到:“其實,我覺得短視頻不錯。”
“嗯?”0v0?
“相較於看開導人生、思吾己心的人生哲理,無厘頭、沒邏輯、沒營養的短視頻,或許更適合打發時間。”
畢竟像駱母這樣的年紀,該領悟的人生道理早就懂了,實沒必要再去看參透人生的書。
駱居不懂,但決定記下來再說,而且最近他太累了,吃飯的時候都在外麵送外賣跑單子,已經好久好久沒跟媽媽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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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駱家,譚昭也沒急著回去,這邊是居民住宅區,滴滴車都進不來,他左繞右繞,本來是準備往鬨市區去的,誰知道越走越偏,都快走到人家老妖的大本營了。
譚昭忍無可忍,終於忍不住開口:“閣下引我來此,為何避而不見?”
一陣清風吹過,荷塘裡的荷花微微浮動,譚昭一眨眼,便見一身穿水墨長衫的頎長男子出現在了眼前,長衫這種服飾,其實非常挑臉和挑身材,而且還是這種文人風格的,這男子明明也不是文弱氣質,可偏偏竟意外地合適。
唔,果然妖的外貌就是得天獨厚啊。
“閣下好樣貌啊。”
明棠站在樹蔭下,聞言微微勾了勾唇:“捉妖師隻身前來晴南區,有何貴乾?”
譚昭有些納悶:“哪條法律規定,捉妖師不能來晴南區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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