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和人才還在路上,劉越再期盼,也逃不脫讀書的魔爪。
太傅狠心,遲早有一天他會英年早衰。劉越鼓著臉,把有關河道水利的冊書放到一邊,開始翻閱梁國戶籍。
他左看右看,在看暈過去之前親切地想起一個名字,晁錯。
終於記起來了,他離京的時候忘了晁錯這個小夥伴……那可是把景帝朝管得井井有條的小能手。
法家能吏,文采峻刻,極為擅長基層事務。賈誼都在南陽郡吃苦了,不鍛煉他鍛煉誰?
打包,必須打包!
劉越唰唰寫下一封信,交給侍從。
至於專管戶籍的戶曹,為了讓人家講解一下就專門喚人家過來,太過高調。他住進王宮那麼久,哪還不知如今的梁國朝堂,禦史大夫暗暗想與丞相彆苗頭,為此拉攏了名義上掌兵的中尉——誰知道戶曹的屁股坐在哪邊,等解決了豪強再說吧。
他瞄了一眼殷勤磨墨的趙安,觀察了數日,這位王宮總管並沒有與他人通信的行為。
還算可信,可以多用用,老是讓審食其跑腿,他也過意不去。
他可是愛護下屬的好大王。
唯有劉越親近的人,還有內侍趙安知道,大王一天到晚除了出宮,都在忙碌些什麼,留侯指定的學習量又是何等恐怖。
而在外人看來,梁王就是一個正常的、聰慧愛玩的八歲孩童,聽課之外便是遊樂,連長安帶來的衛隊,也不常常與之聯絡,好似剿匪隻是心血來潮。
那多智近妖的留侯、曲逆侯,也並沒有插手梁國朝政的意思。
有人曾打探過留侯與梁國相靳歙的交流,居然不是朝堂大事,而是、而是什麼養兒心得!
收到消息的人瞠目結舌,恍恍惚惚。一晃兩個月了,都沒有什麼大動靜,漸漸的,他們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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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錯被抓壯丁啟程的時候,劉越終於迎來了遊俠季心,以及他的一眾手下。
趙安把王宮財富管得眼珠子似的,因為管得太好入了梁國相的眼,故而外頭的人也不知道梁王有多少私產。寢宮裡接見太過高調,劉越便讓趙安找來一處地方,位於王宮西南角的鄰街大宅,隻不過荒廢了許多年,門前都長了草。
審食其原本想要跟隨,誰知家中孩子哭得厲害,無奈隻得去奶孩子。劉越與太傅說了一聲,就帶著衛隊統帥楊四虎動身。
張良正悠悠地下棋,聞言問他:“是不是要乾壞事?”
劉越無辜回看:“我今天的功課完成了。”
張良便笑了:“去吧。”
覲見梁王前的流程不能少,季心風塵仆仆地到來,通過暗法與審食其聯係上,不一會,從天而降一堆內侍,將他好一頓洗刷。
大盜小三兒摸著快搓掉皮的後頸齜牙咧嘴,第一百次小聲地問:“大哥,梁王殿下總不會是抓俺進大牢的吧?”
其餘遊俠也一臉惴惴。
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大哥的大哥季中郎將了,哪裡見過什麼諸侯王!
季心凶神惡煞地看他,任誰第一百次回答心情都不會好,隻不過顧忌著梁王即將到來,沒動手罷了:“不會!”
身後籠子裡,精神懨懨的灰鴿你挨我我挨你,儘力擺脫著水土不服。
一路上,季心已然很小心照料了,養的灰鴿依舊死了十數隻,這是無法避免的損失。他極心痛,轉念一想,投奔梁王後的飼料隻會好不會差,鴿子定然越喂養越肥壯,便放下了擔憂。
劉越踏進院門的時候,聞到了極淡的血腥味。
入目的大漢身高八尺,紅麵卷髯,鼓起的手臂、露出的刀疤無一不訴說著精悍,與他對視的一瞬間,落後劉越半步的楊四虎摸上了腰間佩劍。
大漢身後,站著畏畏縮縮的一群人,長相千奇百怪,粗粗看去,卻都有武藝傍身。
他們七嘴八舌地下拜:“小人拜見梁王殿下!”
劉越望了眼楊四虎。衛隊的兵士早已便裝守在附近,遊俠群體心有不軌的一瞬間,衛隊就會破門而入。
他露出笑,上前幾步扶季心起來:“一路辛苦了。”
儘管知曉營救他的大王年僅八歲,季心還是有一瞬間彆扭。實在是俊小孩的身高不到他的腰,季心轉而唾棄自己,麵對救命恩人,怎能以年齡論長短呢?
大哥說過,梁王聰慧不似凡人。
時光荏苒,長安勳貴好似都不記得了,張侍中發明的紙張,是誰在背後指點——梁王是他效忠的主子,報恩的對象,他慎重地低頭:“殿下要辦什麼,儘管吩咐小人。”
劉越準備好的韭菜拉攏計劃沒有用上。
遊俠季心桀驁,卻最是重義,劉越眨了下眼,在心裡誇獎自己撿漏撿得好。於是他絲毫不客氣,示意季心跟到角落,詢問鴿子可以馴養到什麼程度,是否可以將信件綁在腿上,如何縮減它們在純天然無汙染半空中的夭折率……
八尺大漢一時間被問得愣了,頭一個念頭便是:鴿子還能這麼用?
養鴿是他的純愛好,放眼關中,誰人不知鴿王季心的名號。他一凜,拱起手來:“殿下是想要傳遞消息。”
劉越矜持地點頭。
季心也不推脫:“隻要殿下給小人一間院落,小人定儘力一試。”
隻有做出成績,才是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