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響起的一瞬間門,手術台上的燈光突然熄滅。
醫務室立刻陷入令人不安的黑暗。
黑暗中腳步聲響起,充滿壓迫感的氣息漸漸逼近。
被緊縛手腳、躺在手術台上任人宰割的祁究繃緊神經,隨著對方的靠近,他全身像過了電流般立起寒毛,頭皮陣陣發麻,心裡的安全感也搖搖欲墜。
這是生物在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出現、在感知到極度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腳步聲停下的瞬間門,祁究知道對方就站在眼前,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著自己。
待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隱約可見對方的身影輪廓。
令人緊張到窒息的沉默。
好在沉默足夠短暫。
“謝謝你,”居高臨下的黑影開口了,聲音有點低,捎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勁,“這段時間門一直照顧我的貓。”
果然,小灰貓和這家夥有關係。
祁究迅速調整呼吸,神色平靜地說:“彆客氣,我還幫你實現了和‘妹妹’的約定。”
他將自己本能的恐懼隱藏得很好,不動聲色的口吻仿佛彼此身份地位相當、正相對而談,而並非現在這樣,狼狽地被捆住手腳,將自己徹底暴露在對方麵前任其觀賞。
祁究已經猜到這位將他縛在手術台的家夥是誰了,其實根本不用猜,太明顯了。
畢竟臨死前羅塞蒂小姐錯認了他,叫了聲“哥”。
又是一陣沉默。
這位羅塞蒂小姐真正的“哥哥”似乎正饒有興味地觀賞著祁究,仿佛觀賞自己的獵物。
“我看到了,”對方似乎短促地笑了一下,“想要我怎麼感謝你?”
儘管黑暗裡什麼都看不清,但祁究還是微微仰著頭,一動不動地看向他:“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你的角色還有……照片裡你的臉。”
他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在羅塞蒂小姐咽氣前緊緊拽著的照片裡,對方穿著醫生製服,擁有一張和自己完全一樣的臉。
“如你所見,我扮演羅塞蒂的哥哥,”對方說到做到,並沒有隱瞞自己在副本中身份的意思,“確切的說,是她在孤兒院認識的哥哥。”
扮演?對方的用詞很有意思。
祁究很快就明白過來,眼前這家夥並非普通npc,而是擁有自我意識、在副本裡扮演角色的特殊存在。
而副本裡的羅塞蒂小姐是貝茨家族從孤兒院領回來的養女。
這個照片裡的醫生、羅塞蒂小姐最後叫“哥哥”的角色,是和她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孩子。
同樣在孤兒院長大的祁究明白,對於孤兒院的孩子來說,為了尋求某種精神上的連接,有些會將關係親密的夥伴視作親人,因為共同對抗自卑和孤獨、共同分享秘密擔負信任,這種毫無血緣關係的羈絆甚至比血親更親密。
但孤兒院的孩子們一旦被領養,這樣的關係就會隨著時間門的流逝變淡,甚至被當事人刻意遺忘。
畢竟對方的存在提醒著那段遠去的孤兒院記憶,是他們不願提起的、自己和過去的連接。
“畢業後機緣巧合下,我來到貝茨工廠應聘,成了這裡的醫務人員,”對方似乎笑了笑,“羅塞蒂很照顧我,給我安排了這間門單獨的醫務室,作為重要的研究和實驗場所。”
祁究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在貝茨先生殺死夫人後,是你將他製作成初代培養皿的?”
從夢境裡手術台上的試驗品、育苗室中貝茨先生那句模糊不清的“他們”、以及整個事件的完成難度來看,祁究並不認為這是羅塞蒂小姐獨自策劃並執行的。
她的“同夥”大概率是夢裡自己扮演的醫生,也就是眼前這位危險的家夥。
醫生輕輕笑了:“不,這麼說不準確,我的角色隻是以一個觀測者的身份,最先發現了他的異變,並幫助他更好地完成異變。”
“羅塞蒂才是天才,沒有她,這項發現、以及我的研究永遠隻是一串無聊的數據,不可能成就今天聞名於世的貝茨工廠和玫瑰魚罐頭。”
祁究將對方話裡的信息點捋順,這個醫生角色是最早發現人類可以異化成培養皿的“見證者”,是他弄清了整個感染的過程和邏輯,並通過實驗讓這個異化過程趨於穩定。
然後繼承了工廠的羅塞蒂小姐將“異化”的人類做成可以帶來商業價值的“培養皿”,延續了象征著母親的“玫瑰魚”,也成就了自己的玫瑰魚工廠。
這個提供技術支持的醫生,是個藏在幕後的危險家夥。
祁究沒猜錯的話,貝茨先生的異化過程就是在這架手術台上發生的。
祁究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在黑暗中的輪廓,試探道:“所以你打算把我做成試驗品嗎?”
“試驗品沒錯,”醫生頓了頓,“但玫瑰魚的實驗已經結束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更近地觀測手術台上的祁究,聲音捎帶著笑意,“你適合更有意思的實驗。”
祁究仰頭回視他,喉結輕微滑動了一下。
“在這個副本裡,因為某種原因,你沒辦法‘出演’了對嗎?”祁究繼續試探問道。
黑暗中對方離他越來越近,強烈的壓迫感幾乎讓他顫栗,但祁究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遊刃有餘,畢竟隻有氣場不被對方壓倒的情況下,才能談判公平的交易與合作。
對方沒有回答,祁究接著說,“但我打通了關於你的角色劇情線,可以暫時將你從副本裡‘激活’,或者說釋放出來,是嗎?”
醫生並沒有立刻回答他,他用沉默表示肯定。
隔了好一會兒,醫生終於開口道:“你知道上一個將我釋放出來的人,最後怎麼樣了嗎?”
祁究看著他漸漸逼近的影子,不動聲色道:“我猜,沒有上一個人。”
他合理推測,如果曾經有人解鎖過這個支線,副本早就被關閉了,也輪不到他進來。
醫生低低地笑了聲:“有興趣做個交易嗎?”
祁究覺察出了和他的笑截然不同的殺意,但他並不畏懼,隻輕飄飄道:“我是不是沒有拒絕的權力?”
“我並不認為你願意錯過對雙方有利的交易。”醫生回答。
祁究靜靜地看著他,看來對方一直在幕後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很顯然,對方已經很了解他。
醫生繼續說:“交易的內容很簡單,你需要進入到相關副本裡進行探索,挖出其中被係統‘廢棄’的劇情線,就像這次你做的一樣。”祁究皺眉:“所有副本都有‘廢棄’劇情線嗎?”
醫生:“那可不一定。”
祁究:“那我怎麼能確定,自己進入的副本一定能找到與你有關的‘廢棄’劇情?”
醫生笑:“這就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祁究淡淡的哦了聲,微眯起眼睛:“我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醫生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現在不被我殺算嗎?”
祁究:“當然…不算。”
他雖然處於絕對的劣勢狀態,但直覺告訴他,對方擁有足夠的誠意。
醫生更進一步靠近,近到幾乎貼著他的耳朵說:“我喜歡用簽訂契約的方式進行交易,這樣更可控,也更公平。”
“我會把我的資源、以及我能兌現的能力分享給你。”
祁究:“就像你的飯卡餘額一樣?”
醫生不置可否地笑笑,算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祁究笑:“這大概會是我有生以來最冒險的交易。”
他接受了對方的交易。
“也會是最有趣的。”醫生說。
冰冷的氣息隨之壓倒性侵襲而來,對方的指尖似有若無碰了碰他耳後的疤痕,醫生的手指很涼,祁究禁不住猛地顫抖了一下,“但簽訂契約的方式,難免會在對方身上留點痕跡。”
“我想,你不會介意的,對吧?”醫生短促的笑了一下。
祁究:“……”
覺察到手術台上祁究的顫栗,醫生似乎更滿意了,他用指尖反複摩挲祁究耳後的陳年疤痕:“至於你說的臉,我也很想知道,那個小偷究竟用我的數據做了什麼。”
他指尖微頓,指節微微用力,“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
祁究眉頭輕擰,不明所以:“小偷?”
醫生在暗中觀察祁究的反應,而後手上的力道漸漸放輕:“哦,看來你也不清楚。”
祁究追問:“什麼意思?”
醫生似乎沒有向他解釋的打算,自顧自說:“這塊疤,大概是我們最大的區彆。”
“我觀察了好久才發現的呢——”
“祝我們合作愉快。”
話音落下的瞬間門,尖銳的刺痛突然從祁究耳後的疤痕處襲來——
他立刻疼得蜷起手指、脖子以扭曲的弧度向後仰去,在疼痛的襲擊下全身不受控地痙攣。
這種痛感很難通過具象化的比喻描述,窒息感襲來,祁究像溺水的人般微微張開嘴唇,發出隱忍的悶哼,喉結在被汗濕的脖子上瘋狂滑動。
與此同時,他的愉悅值在瘋狂跌落!
【警告!您的愉悅值已經跌落至35,即將跌破臨界點】
【警告!您的愉悅值跌破30點,由於愉悅值過低,將引起身體及精神的強烈不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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