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究是被鬨鈴吵醒的,已經中午十一點,他得起來洗漱收拾,做好迎接新生的準備。
起床後祁究出了一身汗,皮膚上黏糊糊的,心跳也比往日快了幾分,不知是被熱到了,還是夢境裡那個光線曖昧的懺悔室給他留下了後遺症。
祁究索性又去浴室淋了個冷水澡,他站在淋浴頭下仰起脖子閉上眼睛,任傾瀉而下的冷水衝去皮膚上灼燒的熱度、洗淨渾身的粘膩。
在潮濕清涼的浴室裡,他開始緩慢又仔細地回憶夢境給到的信息。
宗教。有頭的神像。鋪天蓋地明亮刺眼的白色。
毫無疑問這些都和副本的主場景、這所所謂的“問題學生”封閉學校有關。
還有那位端坐在喧囂的色彩裡、以居高臨下姿態對他進行審判的神父。
他在這個故事裡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在劇情線被廢棄之前,他應該和玩家有怎樣的互動和連接呢?
閉上眼的祁究開始構想各種可能性。
神父。
祁究的睫毛顫了顫,潮濕的喉結也滑了滑。
剛才他經曆的,是一場漫長、安靜、卻讓人呼吸為之凝滯的審判。
不知道當他露出初生的尖齒、咬上神父的脖子,讓流淌而出鮮血染紅對方純白無垢的衣領時,神父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他會像今天在懺悔室是一樣,用仿佛事不關己的平淡嗓音,引導懺悔者坦白自己的罪惡和**嗎?
祁究的唇角微微揚起。
“神父,無論你是否需要我的懺悔,我都會祈求您的寬恕。”
——在我咬上你脖子的時候。
*
中午時分,室外溫度已經上升到39度。
天亮後,校園裡無處不在的腐臭味仿佛被日光徹底蒸發掉了般,奇跡地消失了。
在祁究的認知裡,往往溫度越高、空氣越潮濕,物體腐爛的速度也就越快,隨之而來的腐臭味也會更濃鬱。
但這裡的情況似乎反過來,腐臭味的濃鬱程度隻和怨靈的活躍度有關。
約莫11點15分的時候,祁究收到一封來自教務主任的郵件。
是迎接新生的注意事項守則——
「為了讓新入校的學生擁有健康快樂的成長環境,為了全體教職工的安全著想,請您在迎接新生、以及在日後與新生的相處時,嚴格遵守以下守則:
1.請您不要被學生禮貌順從的表象欺騙,請時刻記住,學生是危險的存在;
2.無論任何時候,請您不要輕信學生的話,儘管他們有時候會說真話;
3.天黑以後儘量不要接觸學生,更不要在天黑後帶學生前往教學樓區域,一旦在天黑後看到教學區域有學生出現,請立刻離開並告知安保人員;
4.請時刻注意學生們的健康狀況,特彆是他們的精神健康狀況,一旦發現他們出現麵色不佳(嘴唇發灰、眼神渙散等)或舉止異常情況(胡言亂語、暴躁畏光、自殘、喜食鮮血生肉等),請立即想方設法將該學生送往醫務室;
5.本校杜絕封建迷信活動,一旦發現學生嘗試靈異遊戲,請立即禁止;
請參與新生入學迎接儀式的教職工人員統一著裝,製服已經放置在教職工宿舍一樓的安保室窗口,請各位儘快領取製服,準時集合。
請您全力配合學校的工作,保障學生在校期間的安全與健康,感謝理解與配合。」
祁究:“……”
第五條守則強調「杜絕封建迷信活動」,這在靈異向校園副本裡顯得尤為諷刺。
不過這份守則倒是讓祁究有些意外。
從昨晚302那張寫著「請救救我們!救救我們!」的字條來看,他一直默認所謂的“問題學生”在這所「流放一中」裡處於被控製的狀態,但這些規則似乎都是從老師自保的角度來設定的。
守則第一條就強調「學生是危險的存在」。
祁究不得不開始懷疑,之前自己的推斷是不是走偏了?難道這所學校的老師才是需要被保護的群體嗎?如果是這樣,這個身份的原主被學生霸淩、試圖自殺的經曆倒也能說得通……
此時已經11點20分,祁究立刻到一樓安保室領取新生迎接儀式的製服。
這是一套以黑色為主色調的製服,與夢境裡看到渾身純白的教徒與神父截然相反。
這個切入點也挺有意思的。
黑與白,無頭神像與有頭神像,學校與夢境的情況恰好反過來。
現在祁究還沒辦法把宗教、神像的元素和整個“問題校園”聯係起來,但他預感這是副本主線重要的突破口。
11點30分,祁究按照昨晚教導主任的交代,準時在教職工宿舍樓下集合。
除了祁究之外,還有另外五位看起來年紀比祁究稍長的教師,教導主任是個戴著眼鏡、頭頂微禿的瘦小中年男人,笑起來臉上膩黃的褶子層疊堆砌,很難讓人產生好感。
所有人都穿著統一的黑色製服等在安保室門外,與其說是迎接新生,這陣仗倒不如說是去參加葬禮。
祁究是所有人裡最晚出現的,他剛從樓道口出來,等在一樓的教職工人員紛紛朝他看去。
祁究腳步微頓,隨即露出禮貌又不失抱歉的微笑:“對不起,希望我沒有遲到。”
教導主任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他看了眼時間:“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踩點到。”
“實在抱歉。”祁究再次道歉。
教導主任:“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校門口等新入校的學生,不然來不及了。”
在祁究和教導主任對話的同時,另外五位老師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祁究身上。
直到教導主任停止了訓話,一群人朝校門方向走去,這五位老師開始有說有笑聊天,祁究不聲不響在旁觀察,從這五位老師彼此熟悉的模樣來看,他們都是npc,暫時還沒發現有玩家也拿到教職工身份卡。
豎起耳朵聽他們聊天的祁究,注意到其中一位最年長的女老師一邊看著他,一邊壓低聲音和身側的男老師說:“我怎麼覺得這個新來的實習老師有點眼熟?”
男老師不以為意:“沒有吧?你大概記錯了。”
“是吧…”年長女老師困惑地搖了搖頭,“說不上來,就感覺有點熟悉的樣子,但實在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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