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秦湛瑛是卯時三刻才起床的話,他親愛的女皇母親則是卯時不到便起了。
清晨,港口裡的船隻已開始如梭穿流,遠方朝陽從海平麵升起。
呂曉璿扛著兩百斤的負重,和親爺爺呂空的寵物非洲象翡翠一起跑了十公裡,呂宋百姓對女皇彪悍的晨練習以為常,畢竟太上皇呂空也是這德行。
翡翠跑累的,就找地方吃早飯休息去了,呂曉璿則衝了個澡,開啟一天的辦公。
為了開發周邊群島,擴大地盤,建立華夏文明在眾多土地上的統治法理,澤國在開發船隻技術上是很用勁的,當然了,在連蒸汽時代都沒開啟的禹朝,就甭想造後世那種餃子級的護國神器了,把木船造好,再努力研發最原始版本的蒸汽發動機已經很不容易了。
“船啊船,要是現在給我一艘驅逐艦,不!就一艘最普通的炮艇,我都能逼得歐洲那些國王在腳底板紋華夏萬歲!”
呂曉璿看了看將作監呈上來的新船圖紙,還有蒸汽機又一次製造失敗,以及鋼鐵冶煉那邊技術迭代依然緩慢的消息,趴在書桌上。
可是澤國的本土人口也隻有九百萬,就這麼點勞動力,要糧食自足,要出產糖、木、藥材等各種原材料,還想給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個頭。
呂曉璿:瑛瑛!你一定要加油早點把北孟也打下來,吸收消化好那邊的人口啊!還有南越和高麗也歸你處理,媽媽這邊也會努力把東瀛拿下的!
至少在禹澤這一代,她要為華夏文明拿下對整個東北亞、東南亞的統治法理!
人口、糧食、地盤、技術進步……想要得到這些東西光趴著是不行的,要乾活啦!兒子身體又不好,可不能把所有的工作都丟給瑛瑛,自己在皇位上吃白飯。
每天辰時給自己打個氣流程走完,呂曉璿又爬起來乾活,乾著乾著,就開始憂慮。
“南禹那邊的環境險惡,不會有人讓瑛瑛不開心吧?”
那些人是什麼德行呂曉璿可太明白了,滿嘴都是仁義,心裡都是生意,等看到了權力和利益的時候,膝蓋說軟就軟,腰板說彎就彎,讓撅屁股都能撅得高高的,利用起來倒是方便,就是那點文人酸腐氣還有“誰都要聽我儒家”的心態,讓他們時不時會搞點不合時宜的小聰明,比如拿禮儀限製彆人辦正事,就挺惡心人的。
呂曉璿歎氣,覺得既然禹武宗沒問題,兒子應該也沒問題,就是南禹堆積的問題太多,導致瑛瑛不得不加班,看來她還是得寫信給那邊,讓瑛瑛彆累壞了。
“可是秋瑜留在京城乾活,我也不在,誰來叫瑛瑛起床呢呢?”呂曉璿陷入了沉思,接著又憂慮起另一個問題,“對了,瑛瑛和那邊的親戚處得好不好啊?他大伯大伯母人還行,就是他爸那邊,算了算了,這孩子自有分寸。”
養孩子真難啊,上輩子做一條快樂的咕呱狗,不結婚不生子真是最正確的決定了,瑛瑛去南禹上班後,她就沒一天是不擔心的,擔心得越多,她加班就越有勁,反正不管兒子要乾什麼,她都得確保自己兜得住才行。
每日早上都會拿著澤國最尖端冶煉鍛造技術精華集結的盾牌去叫早的祝大午正在招待梁王。
可以用美豔絕倫形容的梁王優雅起身,在祝大午的引導下去休息更衣,又有女婢過來引曹王妃,秦月庭、秦月湖兩位郡主,世子秦湛琪。
秦湛瑛其實是睡在距離這兒有百多米的另一個院子裡,這是要防止有誰不懷好意,或者過於冒失擾了太子爺的睡眠。
太子本人還好,被吵醒了頂多頭疼脾氣壞,有誰撞槍口上了太子爺會開口就是埋,去吵他的人就很容易沒命了。
自然,連太子爺都睡很樸素的農家院子,這個院子的環境就更平凡了,除了衛生做得好,多寶閣、銅鏡、專門的茶水間、仆人住的耳房都是全沒有的,采光也一般,空間對宗室貴人們來說過於逼仄。
曹妃一路舟車勞頓,也懶得計較彆的了,隻一把拉過秦湛琪,叮囑兒子:“待會兒見了你大哥,要記得親切親熱地叫他哥哥,一定要讓他認你這個弟弟,知道麼?”
秦湛琪低著頭:“母親,我們這樣過來,會不會被彆人說巴結太子殿下?”
作為一個已經快七歲的宗室孩子,秦湛琪也懂了一點事,知道自家和太子的微妙關係,明白自己作為曹王妃的兒子,在太子那裡是得不了好的。
說得難聽點,若是兩口子離異,其中女方將孩子帶走,但是男方更有權有勢的話,那麼在那個孩子長大後,還是大概率會去巴結父係以獲取更多社會資源,而不管父係那邊是否有做過對不起母係的事。
可秦湛瑛那邊情況不同啊,且不論這位陌生的太子人品如何,他娘手頭是真有皇位給他繼承,他能直接空降禹的太子之位也是母家勢力夠強,所以秦湛琪很清楚,太子和母親的感情一定是不差的。
他們就這樣巴巴地過去,哪怕是看在澤國女皇的麵上,太子也不會給他們好臉的,不然澤國女皇心冷了,趁著自己還隻有三十來歲,招幾個鮮嫩強壯的男子再生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正因為他是太子,所以你必須討好他。”曹妃忍著心中的不甘和酸澀,耐心地和兒子分析。
太子是世上僅次於皇帝的尊貴之人,也是最難做的人,承安帝不能生還好,可一旦澤國女皇再有子嗣,即使太子還有兩國貴子的名頭,處境也會變得艱難起來,而作為梁王另外生育的孩子,梁王和梁王的孩子們,同樣會是太子的麻煩。
畢竟,太子和承安帝的動作太大了,大到了已經開始把文官集團中吃得最肥的那些人往死路上逼的程度,總會有人鋌而走險意圖還擊,皇位上的承安帝不好動,要動太子卻容易一些。
到了那個時候,梁王一家就是針對太子時最好用的武器,身處這漩渦之中,梁王一家的生死都不由己了!
這麼多年啊,梁王是曹家為代表的勳貴地主集團謀奪利益的端口,梁王手腕不夠,頂多在局麵平穩時做個富貴閒人,曹妃一心向著娘家,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啊!
而秦湛瑛會放任梁王府成為他的麻煩嗎?
曹妃:“我觀太子的行事,他是個極精明心狠的人,一旦他騰出手來,誰知道他會不會對付我們?所以你必須和他親近起來,哪怕是做出一副仰慕兄長的樣子,讓他不方便對你下手才好。”
秦湛琪:“太子殿下未必會如此狠,我們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
曹妃掐了兒子一把:“把話收回去,以後你就是瘋了傻了,也不要相信帝王家有兄弟真情!湛琪,你將母親說的話死死記住了,你要討好你哥哥,以後他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彆人來挑撥你和你哥哥作對的話,你彆信!彆讓他們利用著做任何蠢事,以至於最後丟了性命!”
兒子才七歲不到,對他說這些話還是早了,可曹妃能怎麼辦?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根據湖湘道和梁州如今的局勢,曹家必然不能再如從前一般,說不定還要為早年在湖湘道掘堤造的孽賠上性命。
所以他們要先舍了曹王妃,討好皇太子,緩解自身危機,再將曹王妃這一胎的孩子培養成曹家想要的樣子,以後地主文官集團就可以憑這個孩子,成為關鍵時刻對準皇太子的一把劍。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曹妃要死!
在她以梁王妃的身份,為那些人攫取了大把利益後,她終於沒用了,她還成了那些人謀劃中的攔路石,所以她要死了!
曹妃撫摸著自己鼓鼓的肚子,大夫說,這一胎八成是兒子,原本她是想生多多的兒子的,可是到了如今,她倒寧肯這是個女兒,不然如何避開那些人的覬覦?
梁王府裡的奴仆、她生養孩子們時的穩婆、乳母,全是曹家出的,曹妃對母家沒有抵抗之力,隻能借助外力破局,所以在梁王提出想要見長子一麵時,她立刻提出,要梁王帶著自己和孩子們到太子麵前請安。
既然那些人要舍棄自己,那曹妃也要還擊,此番他們過來見太子,若太子是個好人,說不定她能有條活路,便是她活不下來,隻要太子知道了那些人的盤算,她肚子裡這個孩子的教養,那些人八成就插不上手了。
自然,為了預防太子得知真相後打算一勞永逸乾掉自己的弟弟,她也得讓兒子討好太子。
隻要明天能見上麵,曹妃派出去的人就會散播皇太子與弟弟兄友弟恭的傳言,這樣即使皇太子不喜她的兒子,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他到底是太子,要顧忌名聲,總不能直言厭惡自己的親兄弟吧!
而在秦湛瑛這裡,曹妃在智力方麵的評價是高於梁王的。
這個女人除了貪圖美色嫁了梁王,且前半生被曹家哄著為了家族利益做了不少壞事外,還算不上蠢,起碼看出自己被舍棄後還知道行動起來給自己和兒子求個活路,再不濟要把兒子送出死局。
澤軍駐軍南禹是他提前下的棋,能壓得曹家喘不過氣並不讓秦湛瑛意外,但曹家說放棄曹妃就放棄,渾然不把這個為曹家輸血多年的女兒放在心上,才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捂著頭爬起來,秦湛瑛一邊漱口,一邊把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就差不多明白梁王一家過來是曹妃主導,且想清楚了曹妃的來意。
“終於知道自己陷泥潭裡快淹死了,早乾什麼去了?但凡她早點清醒過來,借著梁王妃的身份好好經營,也不至於今天來求我。”
小太子吐槽,旁聽的馮箏都低下頭。
這話太子殿下可以說,他隻能聽,而且還未必聽得明白。
秦湛瑛也隻是自言自語,他拿梳子將頭發梳了幾下,本就絲滑的發絲很快就順了,挽個發髻,用白玉冠固定好,啃了個饅頭夾青椒炒蛋,喝了杯奶茶,秦湛瑛讓馮箏去召人。
他懶懶道:“既然來了,就見見吧,不過讓梁王和王妃過來就好,那三個小的麼,先送去掃盲班上課吧,我記得離這最近的掃盲班隻要走一裡地就到了,讓他們自己走過去。”
馮箏:“是。”
會麵地點在秦湛瑛所處院落的正堂,梁王第一次和秦湛瑛麵對麵,見到少年太子的第一眼,便麵露激動。
這、這孩子果然與傳聞一樣,與母妃長得有七分像,神態……神態為何與父皇那麼像,有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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