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秦湛瑛來說,瓊崖島以外的冬天一直冷得讓他無法理解。
原本以為吐蕃的冬季已經冷到了極點,誰知到了大京也沒好到哪裡去,去年他就被凍得不行,每天走出宸慶宮大門乾活靠的是一身正氣嗎?不!是靠他那八十多年的內力!不然小夥子真能被困在燒了地龍的屋裡,抖得走不出屋去。
被凍出經驗後,秦湛瑛身邊的仆從今年冬天前就提前開始為太子過冬做準備。
秦湛瑛則負責給邊軍過冬做準備。
越往北越冷,日後要再打仗的話,越是靠近北邊,就越要注意氣候,不僅要避開秋收,最好是挑著夏日出去,春耕完了把事丟給家眷,將士們出去打幾個月,趁著秋收前回來。
呂曉璿就曾經在信中寫過,呂家軍占領九州島後就開始準備繼續往北,但到了冬季就必須停下,因為澤國軍士實在不耐寒,可能打完四國就不成了,本州島和北海道說不定要靠禹國這邊努力一下。
【瑛瑛加油,爭取早日把那天皇一家子拖去遊街!】老母親的殷殷期盼。
【娘,我是全家最怕冷的。】您讓全家耐寒能力最差的去打本州和北海道?
秦湛瑛有時會覺得奇怪,因為作為呂家人仇視倭寇很正常,畢竟有血仇擺在那裡,可是娘對倭寇的厭惡好像不單純是因為血仇。
秋瑜也挺討厭倭寇的,雖然他說得一口好倭話,還偶爾化名“宇智波柱間門”和倭人做生意,但秦湛瑛手握秋瑜的賬本,很清楚東瀛那邊戰亂不斷,秋瑜同時給多個軍閥賣東西並收購糧米導致那邊民不聊生也是一重原因。
總不會是後世倭寇做了什麼很不做人的事吧?那事肯定特彆壞,不然後人們不會這麼惦記。
秦湛瑛神情嚴肅起來,哪怕他很嫌棄東瀛那邊的地兒天災不斷,不適合種田產糧,但還是鄭重將征服那兒的事記在了心上。
好歹還有個大銀礦呢,真要打還是能說服朝臣的。
根據承安帝離開前下的旨意,秦湛瑛的辦公地點就是皇帝的禦書房。
作為起床困難戶,每天清晨,秦湛瑛都要被梅沙或者祝大午披盔戴甲地叫起,灌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再練半個時辰劍法,練得渾身冒熱汗後再乘坐蓋得嚴嚴實實的八抬轎子去隆和宮禦書房上班,懷裡抱著個精致的小暖爐,熱乎氣掉一點都要立刻添碳。
進了燒了地龍的禦書房,他才會把厚實的熊皮大氅脫了,露出裡麵鑲毛邊的厚實冬裝,也不梳發髻了,就紮一個粗粗的魚骨辮,然後戴那種可以捂耳朵的皮帽子,還有一條呂女皇從遙遠的南洋寄來的羊毛圍巾。
一路忙到晚上,過來彙報工作的金虹珠看到秦湛瑛這畏寒樣子,都不敢想這哥在原曆史中是怎麼打進西伯利亞的,因為他看起來就是一副連零度線都過不去的樣。
抗寒能力意外強悍的金虹珠體感如今大京白天氣溫不低於十度,外套裡塞一件毛背心就熱得能流汗了好麼!
她彙報道:“太子殿下,冬裝已經送到北邊了,去年起,南邊就開始流行織毛衣,我們收了幾乎全瓊崖島所有羊毛,織出了大批的毛背心,全送前線去了,目前各地婦女也多有努力紡織的。”
毛線、毛衣也是金虹珠和秋瑜聯手辦的新產業,為禹國澤國社會底層的婦女提供了許多新的工作崗位。
秦湛瑛:“好,虹珠,問你個事,你討厭倭人嗎?”
金虹珠莫名其妙,還是立刻回道:“挺討厭他們的,殿下,怎麼啦?”
秦湛瑛確定了心中的猜測:“好,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金虹珠退下,看了看明月高懸的天,歎了口氣:“又是亥時。”
再這麼加班下去,她還能長成前世的一米七大長腿嗎?為了身高,儘早建完罐頭廠跑路回澤國已成重中之重!
而有關大長腿的話題,秋瑜也有話要講。
【瑛瑛,見字如晤,信件第一句話,我得和你感歎一番,山魯道的高個子好多啊……】
在天災、人禍的幫助下,北孟遭遇了史詩級削弱,南禹那邊則有王牌後勤秦湛瑛以及一批初步接受了掃盲的軍隊,所以打下山魯道的仗並不險惡。
而在拿下山魯道後,承安帝就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老子這輩子沒白活哈哈哈”的昂揚狂喜狀態,看起來肉眼可見的鬆弛了。
但戰不是打完就算,還得治理。
承安帝立刻去祭了個祖。
祭壇一擺,儀式一辦。
承安帝:爹,祖先們,我打回來啦!
讓秋瑜囧然的是,承安帝去祭祖真的對治理有效,因為承安帝此舉相當於對山魯道的父老鄉親表示“我就是這旮遝的人”,他趕跑北孟是奪回自己的家鄉,對老家人也不會劫掠傷害,是有安撫人心作用的。
甚至於對於將士們來說,皇帝親自帶邊軍驅逐外虜奪回祖地,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一種很了不得的英雄之舉,很能提振士氣。
秋瑜在傷病營裡給士兵們縫傷口時,就聽到一個老軍士說:“若有朝一日我也能打回老家,日後年年清明族裡都得給我頭香!”
秋瑜:“頭香哥,你胳膊縫好了,注意保持傷口清潔彆沾水,自己走出去,讓下一個傷患躺上來。”
祭祖的同時,收各地戶籍冊、修整已經被北孟人搬空燒塌的糧庫,還有恢複當地百姓生計,讓那些閒散又無工作的漢子直接來修路或者入禹國邊軍,都是可以的。
征兵來日,秋瑜跟著去看了一眼,放眼望去,發現來的漢子大多個頭達到了一米七以上,甚至不乏一米八的壯漢,甚至還出現了一米九的……難怪後世的排球隊裡那幾個山東的老和他抱怨,說個子高了不能開飛機開坦克,想去做海軍都沒人要。
山魯道這邊很多人放南邊簡直就是個小巨人。
招兵的校尉感歎:“都是一等一的好兵,這體格,好好喂好好練,不出幾個月就很能戰了。”
真拚上命了,那體格更大的就是有優勢啊。
之前北孟的軍隊裡也出現過這些軍士的身影,隻是今年北孟鬨天災,這些軍士沒飯吃,便就地造反了,這回能把山魯道拿下來,這幫人的作用可不小,但人會造反,其實就是活不下去了,這些人大多無田可種,不想回去做佃戶,也不想去做彆的苦工,這次肯歸順承安帝,也是想要一口軍隊裡的飯吃。
承安帝是把人都收下來了,可這近兩萬的漢人士兵蹲這,飯從哪兒找呢?
太子爺在此時再次展現了他的給力。
這個月的軍需,提前到了,而且糧餉比上個月更多,還有一批新的過冬被服。
在之前北孟、南禹交戰的一處大平原上,江琅跟隨運送軍需的車隊過來,才下馬車,就見到父母,江琅鼻頭一酸。
江夫人也打開手,想要不顧現場人多,立刻去抱抱女兒,卻見江琅突然抱拳單膝跪地,和車隊裡其餘押運的軍官一起朝承安帝行軍禮。
本來對皇家有點怨氣、對女兒又心疼又為難不知如何照顧這個女兒的江家夫妻愣了。
承安帝十分淡定地叫起,叫人領軍需,把車隊裡的糧草歸置起來,再把冬服發下去。
江琅負責左前軍被服的管理和發放,這會兒拿著賬本,對父母又是一笑,再次抱拳彎腰行禮,叫車夫駕車,帶著大批被服往左前軍去。
江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琅姐兒、琅姐兒這是乾什麼?男兒的事,她去摻和什麼?”
大病初愈、走動還不利索的江百岸卻笑了,他對弟弟和弟媳說:“澤國那邊不講究女子貞潔,鼓勵寡婦再嫁,多生子嗣,從不搞貞節牌坊那一套,又鼓勵女子也讀書,有能耐的就去做女官,那邊女皇是喜歡用女官的,咱們的太子繼承澤國風俗,也肯用女官。”
“琅姐兒這是靠能耐找到了飯碗,還有不輕賤她的主家,是好事。”
江百回喃喃:“可她和那麼多男的混一處辦事,多不安全啊。”
江百岸:“那你去和你女兒說,彆在外頭乾活,回家繼續靠父兄吃飯,若是有幸繼續嫁人,然後靠丈夫吃飯,你看她願不願意。”
這答案想都不用想,遭了那種事,誰還敢把命數依托到彆人身上?這道理可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大哥,那該死的達路臥臨走前還把糧倉給燒了,禹國的皇帝能給我們糧食吃麼?”
“是啊,雖說投都投了,可糧食要真不夠吃,是真要餓死人的!”
北孟軍隊裡的山魯道漢人的小頭頭趙五聽著兄弟們的話,麵露愁苦,他回道:“咱們是漢人,叛了孟人和漢人皇帝混是應該的,投都投了,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禹國軍隊兵強馬壯的,往些年也不是沒交過手,趙五深知他們要有其他心思,禹國軍隊反手就能把他們滅了,
此時此刻,他們這幫窮苦人是真正的身不由己啊。
趙五還有一重顧慮,那就是他們是叛軍投靠,雖說有都是漢人的大義名份在,但一群“叛徒”真的能得到新主人的信重嗎?隻怕往後他們在禹國軍隊裡都是要低一頭的,若是禹國打算繼續往北打,他們還能拚命去撈戰功,搏一搏出路,可若是禹國不打了,他們要一輩子這麼苦著麼?
實在不行,他們也隻能想法子去那禹國富庶點的地方繼續做工,都是有手有腳的漢子,吃吃苦倒不至於活不下去……唉,幸好禹國還給發糧草,每天都有實心的雜麵饅頭吃,不說完全吃飽,起碼再也沒了餓死的擔憂。
其實要是能一直有饅頭吃,給禹國打仗,甚至是戰死,他們也能接受。
趙五裹緊破爛的、塞著草的夾襖,哆哆嗦嗦地思考著出路,那禹國軍隊裡出了名能醫能戰、據說是巨靈神轉世的秋大將軍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