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中的時間,來到了12月25日。

蘭恩看著少年艾伯特在日曆上畫上的紅圈，低聲說：“這個時間點，就是密大毀滅的日期？”

“沒錯。”艾伯特的神色間帶著幾分恍惚，他看著外麵落雪繽紛,低聲道,“今天是聖誕節,因此部分學生和教授已經離開學校，換句話說,今天,是密大防守力度最鬆散的一天。”

“要開始了,毀滅之日。”

蘭恩看了一眼滿臉麻木的艾伯特，心想,這大概就是艾伯特的心結。

也就是他那自毀欲的來源所在。

以他作為心理治療師的經驗，如果要改變，那沒有比從這裡下手更好的時機了。

但是現在他根本沒有辦法乾涉艾伯特的記憶，隻有在特殊的節點，他們這些入侵者才能和怪異一同出現，這應該是類似於這個考驗的機製之類的東西。

但是說到底,這一層的考驗到底是什麼？要如何才能突破？如果不知道這一點，是絕對帶不回艾伯特的。

蘭恩看向艾伯特,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一絲靈光。

艾伯特……他很大概率應該是知道這個考驗的具體內容的,畢竟他在這裡待了那麼長時間，隻是因為自毀欲所以沒有突破考驗的意思。

如果他直接說要帶艾伯特出去,那麼艾伯特肯定不會把考驗的內容告訴他。

念此,蘭恩突然輕笑道：“這一天會發生的事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你將會帶著異鄉人的成員進入校園,親手布置將會毀掉密大的法陣，同時在這個過程中，你會將你調查出來的情報全部交給稽查局，期望他們能挽回局麵。”

“當然，到最後卻迎來了被背叛的結局。”蘭恩輕聲說道，“他們沒有拯救密大，因此，在你心裡，你同樣也是密大毀滅的幫凶。”

艾伯特掀了掀眼皮，一副已經無所謂，仍由蘭恩怎麼說的麻木姿態：“既然您已經知道，又何必要再待下去。”

“我還有一個好奇的情報沒有得到，”蘭恩說道，“這裡的機製我還沒有弄清楚，怪異們想要奪取你的身體，為什麼不直接衝上去將記憶中的你扯碎呢？還特意在這些節點才能侵入，不會是你的潛意識在抵抗吧？我聽說人類的求生欲比任何欲|望都要強烈，哪怕嘴上說著想死的話，身體卻無法反抗求生的本能。”

是的，蘭恩在故意挑釁。

艾伯特嘴邊勾起一抹冷笑：“隨你怎麼說。”

見他不上當，蘭恩換了個招式：“那好吧，就隨我怎麼做吧，我正好現在想看完這裡發生的事。”

“……這個考驗之所以會在記憶當中進行，隻是因為考驗內容而已，這個考驗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是在隻要找到真正的自我，或者是最初的目標，就能通關。”見蘭恩就是不走，艾伯特無奈，還是給劇透了。

蘭恩恍然大悟：“難點則是如何在怪異的包圍下活下去？”

艾伯特頷首，看向底下的少年艾伯特：“如果不是我佩戴的那個奇物，原本我不應該有意識和起源能力才對，對幼小時期的‘我’來說，那些怪異是致命的。”

也就是說，如果是正常的考驗，夢的主人根本不會像現在的艾伯特一樣知道這是考驗，而這些節點，應該就是類似於塑造或者改變一個人的重要時段，同時，一個人在瀕死的時候，所能想起來，真正為之遺憾或者不甘的，就是真正的自我。

這才是夢之隙第三層的考驗，通過瀕死來體驗或者覺醒真正的自己，當然如果沒能成功，代替他回到現實的就是其他東西了。

而艾伯特則是例外中的例外，他應該知道自己的‘自我’是什麼，但是他不願意承認，寧願就此死去，因此遲遲沒有突破這一層，同時因為怪異殺死的是一個奇物，因此考驗也不算失敗，就這麼一直拖延下去。

蘭恩現在明白了，但同時也引發了更大的問題，那就是要如何治療一個已經心存死誌的人。

蘭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艾伯特，注意到他的視線後，艾伯特臉皮緊繃：“既然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情報，那能否離開這裡？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了吧。”

“不。”蘭恩意味深長地道：

“這裡還有一個我最想要的東西，還沒有拿到手。”

艾伯特愣了一下，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我是不會成為你的信徒的。”

蘭恩：？他也沒有這個意思。

但顯然，從艾伯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不認為邪神會好心救人，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價值，他能想象的自己的價值，就隻剩下藏在記憶中的這些情報，還有這個靈魂了。

蘭恩也看出了艾伯特的不信，說實話，他之前原本似乎也沒有一定要救艾伯特的理由。

是的，原本。

還算喜歡艾伯特這個npc？因為他是阿爾奇的好友？因為他是個難得正義的調查員？好像都可以作為理由，但是對於‘邪神’來說，似乎又差了一點。

但在看到艾伯特記憶中的這個人影的瞬間，最後一快拚圖補全了。

少年艾伯特麵色沉重地走出了實驗室門口，和一個紅發臉上有雀斑的少年擦肩而過，因為走廊有點窄，兩人的肩膀發生碰撞，但是以往禮貌待人的艾伯特沒有任何一句道歉的話語，頭也不回離開實驗室。

紅發少年揉了揉肩膀，嘟囔了一句什麼。

“你在看什麼？”

艾伯特奇怪地發現，蘭恩的目光竟然一直停留在這個紅發少年身上。

這個人有什麼好關注的嗎？

艾伯特也看向這位紅發雀斑少年，卻發現自己對他的名字根本沒有任何印象，可能隻是個密大的路人甲吧。

蘭恩輕輕勾起了唇角：“艾伯特，你之前似乎說過，命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當然。”

“那我們就來試試吧。”蘭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艾伯特，轉身朝著紅發雀斑少年走去。

是啊，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記得你。

連名字都被抹去的人。

但是蘭恩記得，在回憶中，蘭恩記得紅發少年向他祈禱。

他的願望是，希望密大的所有師生得救。

艾伯特同樣是密大師生的一員，這就足夠成為他行動的理由了。

“你想做什麼？”身後的金發男人皺了皺眉，“不管你想怎麼做，都已經晚了，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節點，就是索倫成功打開大門，密大淪陷的那一刻，命運已經注定無法改變了，無論你再怎麼做，現在都已經無法乾涉周圍。”

確實，蘭恩和艾伯特，現在都是無法觸碰周圍的狀態，他們現在就隻是單純的過客或者觀眾，無法參與到這個夢境當中。

但是蘭恩想著，他原本出現在這裡，就是迷霧，或者說夢境回應了他的表現。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能再試試能不能拉人進來？

“命運已經注定？”蘭恩回過頭，看著艾伯特，微微一笑，“那恰好，我權柄就是顛覆命運。”

他閉上眼，回想之前進入艾伯特夢境時，那一閃而逝的感覺。

龐大的霧氣從蘭恩身上湧現出來，讓他整個身影都被籠罩住了，但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門。

蘭恩突然想到，如果他能像之前一樣，在神國和艾伯特的夢之隙之間，開一扇門就好了。

他看不見，屬於自己的夢之隙中，第一層和第二層平台開始顫抖、如同地震一般，周圍的迷霧翻湧，緊接著，周圍的迷霧緩緩收縮，形成了通往第三層平台的階梯，但是這階梯無比脆弱，像是強行拚湊而成，隻出現了一瞬間，就斷裂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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