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已經開始變成地獄。
在場的市民們被劃分成了不同的群體,主動投向怪異的,在怪異和迷霧中尋找自己的家人的,害怕的,尖叫的,阻止玩家攻擊怪異的,還有被現場的氛圍逼瘋的。
用混亂都難以形容,完全是絕望的地獄。
玩家們也開始混亂了,或者說是被如今這絕望的氛圍感染,無數個理智鑒定開始在玩家們耳邊響起,理智低的玩家進入臨時瘋狂狀態,突然開始襲擊周圍的玩家,為這混亂的氛圍再度添上一把火。
現場無論是什麼膚色的人,無論是npc還是玩家,都被氛圍裹挾,死亡和怪異麵前人人平等。
“金先生,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
演講台後麵,剛才唯一留下來的保鏢哭喪著臉對神在人間道。
“你剛才就應該走的,為什麼留下來了?”神在人間奇怪地問。
“那當然是因為您還沒有離開啊,我的職責就是保護您!”保鏢說。
神在人間聽得一愣一愣:“那麼敬業。”
“也沒有,我以前可喜歡摸魚了,工作對我來說就是混口飯吃的,但是您不一樣,”保鏢指了指自己,無奈一笑,“您也看得出來,我同樣是被歧視的一員吧,從小在貧困的街區裡長大,因此我比誰都了解,那些歧視的現象有多嚴重。”
“但是您的出現改變了這一點,金先生,請快點跟我一起走吧,現場隻有您絕對不能死,您的出現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接下來也會改變更多人的命運!”
諾曼·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輕聲說:“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最渴望改變命運的人,就在這裡,就在我眼前。”
他在保鏢震驚地視線中走了出來,去到舞台後方,那裡蜷縮著一大批人,所有人震驚地看著走過來的諾曼·金,還有人好心地要讓位置給他。
“謝謝你,我不用。”神在人間微笑著拒絕,指了指音箱,“能幫我把它連上電嗎?”
躲在最中心的市長嘲諷道:“怎麼,你要在這個時候演講嗎?講給誰聽?怪物嗎?”
“算是吧,可能是最後一次了。”神在人間說。
……
黑貓抹了把臉,第一次體會到那麼不爽的殺怪體驗。
其實玩家們並不怕刷怪,甚至還隱隱覺得可以多來點,畢竟遊戲嘛,不刷怪總感覺少了點什麼,但是這個本是真的惡心。
尤其是在發覺他們攻擊的怪異就是之前死去的阿卡姆人,甚至還活著的npc在拚命阻攔他們,這種感覺就更惡心了,就像是拉屎拉到一半還夾斷了的不爽。
目前的局勢,麻煩的地方在於,這些怪異雖然不強,玩家單獨也能擊倒,但是他們的人數不夠。
而現場的居民太多了,其中居民又分為三個部分,看得見且害怕亂跑的人,看不見不知所措的人,以及最麻煩的部分,看得見且阻止玩家擊殺怪異的人呢。
以玩家的數量根本沒有辦法鎮壓全場,現在5000多名玩家分散在各個街區,這是黑貓之前就做好的布置,但想必其他地方也同樣發生了災難,也就是說他們不能祈禱會有援兵。
現場的某些玩家已經開始暴躁,粗暴地將試圖阻止他的居民擊倒在地,結果下一刻就被怪異趁機洞穿了脖頸。
彈幕一片罵聲。
“……說真的,我現在覺得這個遊戲要被分到35+”德魯伊說,“20+都不行,我現在感覺到生理上的惡心。”
【+1】
【+1+10086】
【+身份證號】
【真的惡心,官方怎麼想的,他們還能成功公測嗎?】
【就不該管這些投靠怪異的人類好嗎,他們想去死就去死啊!】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在這個世界觀裡他們也是想救親人……】
【唉,隻能說這個劇情是真的無解,我覺得玩家估計要團滅了,這裡的人也活不了。】
【不看了不看了,膈應得慌我要下線了】
【我也是】
因為過於殘酷的現實,使得不少玩家或者直播間的觀眾直接下線,黑貓歎了口氣,德魯伊問:“你還有辦法嗎?”
黑貓:“辦法,什麼辦法?這一次可不像是之前副本那樣有個明確的boss,我們連是誰在搞鬼都不知道,這又要怎麼阻止?”
德魯伊一時沒有說話,半響後,他說:“可能我們之前的選擇確實是錯誤的,正確的選項應該是按部就班地調查找出真凶。”
黑貓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看著眼前的場景,還是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跑團就是這樣,偶爾主持人(kp)允許玩家自由發揮,甚至刁民,但相應的,沒有拿到的線索,在之後環環相扣的劇情中,就是會吃虧,乃至步入最糟糕的結局。
通常這個時候隻能靠kp發善心放海,但顯然在這個ai監管的遊戲裡,不會有放水這個選項。
一切都是出自自由意誌做出的選擇,同樣一切選擇帶來的後果都需要自己承擔。
這次主線,估計是要失敗了。
黑貓無聲地歎了口氣,就在這時,舞台上突然響起音箱刺耳的鳴聲。
所有人下意識捂住耳朵,看向了舞台,神在人間站在那裡,手裡拿著擴音器:
“我是諾曼·金,想必很多人都認識我,但在這個時刻,我隻能長話短說地提出一個請求,請還能活動的居民,拿起你們手邊能夠到的所有武器,和我一起殺死怪物,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死,請和我一起戰鬥!”
“彆開玩笑了!”有人在嘶吼出聲,“他是我們的親人啊!?”
“不!他已經不是人類了!你看清楚,你的親人會傷害你嗎?你的家人會是這個模樣嗎?”神在人間冷靜地反問,“它們已經不再是人類,也不再是你的親人。”
他平靜的話語就如同手術刀撕開了血淋淋的現實,不過看現場某些人的眼神,顯然並非所有人都認同。
但無所謂,神在人間本來就沒有爭取他們的意思,他真正要爭取的是手足無措的大多數人。
是這些大多數沒有吃下餅乾,卻害怕空氣和未知,隻能站在原地祈禱的羔羊。
“戰鬥……我們要怎麼戰鬥啊……”
科倫娜聽見站在他們一家旁邊的鄰居小聲說道,他捂著耳朵和眼睛,顯然已經是害怕至極。
“我是演講出身,我是個反歧視鬥士,我的一生都在反對人種之間的歧視,但什麼才是平等的真意?我的一生都在追尋這個答案,如今我告訴你們,那就是在危及到臨關頭,我們沒有膚色區彆,我們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同為人類的同胞!”
神在人間高舉著手中的餅乾,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放在嘴裡大聲咀嚼:“現在就是踐行我的信念的時刻,你們沒有失去所有親人,因為在你們身邊的,無論人種都是我們的手足,我們就是你的親人,你的同胞!”
“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向我證明這一點!”
神在人間抬起槍|口,瞄準了舞台下呆呆地注視著他的青年,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青年尖叫著偏過頭,卻發覺‘子彈’似乎打入了一團空氣,從空氣中隱隱傳出怪物的痛呼聲。
這一槍,毫無疑問已經證明,他們的領袖已經陷入了怪物的世界,主動從安全區踏出,將生命拋之腦後。
追隨他來到這個城市的人們怎麼會落後?
不同膚色的人首先響應,他們搶過周邊小車的餅乾,又或者是掉落在地上的,在吃下餅乾後,那些未知的怪物映入眼簾。
“啊啊啊啊啊!”
“打啊,woc,wtf!”
“誰怕誰,tmd”
一時間各種臟話和怒罵充斥整個會場,原本混亂的人群,被神在人間強行團結了一部分,尤其是青壯年,這些不同膚色的哥們為了神在人間特意從不同城市趕來,如今也能為了他赴湯蹈火。
“機會來了!”黑貓整個人抖了抖,仿佛要抖落剛才被神在人間的演講激起的雞皮疙瘩,高聲提示周圍玩家,“把那些阻礙的人直接打暈就行,怪異優先攻擊看得見的!”
“知道!”
不利的狀況被扳回一局,原本隻會呆立在原地,給玩家造成阻礙的人群,如今都主動吃下餅乾,成為了一部分消滅怪異的力量。
“拿起你們的武器戰鬥!”
諾曼·金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子彈用完了就撿起旁邊的鋼棍或者椅子,氣勢勇猛朝怪異衝去,在他的帶領下,原本不敢拿起武器的人也湧現出了勇氣。
“我們一定能殺光它們!”
“把轉移到中間或者舞台後麵。”
“沒有吃餅乾的動起來,轉移傷員!”
“啊啊啊啊等一下,那是我兒子、彆殺我兒子……”
“瑪利亞大嬸,你兒子已經死了,你清醒一點!他不是你的兒子!”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他叫我媽媽啊……”
棕皮膚青年閉了閉眼,手上的武器下意識鬆了鬆,下一刻原本被壓製在地的扭曲麻繩人突然90度抬起身體,朝青年咬去。
一個棒球棍揮舞而來,砸爛麻繩人的腦袋,白皮膚的中年人怒吼著:“不要憐憫他們!要憐憫就去憐憫死在他們手上的同胞!”
“約翰大叔……”
“聽著大嬸,你如果願意,我們之後也能做你的兒子,你的朋友,懂嗎?”
“……”
瑪利亞默默收起了手,手指顫抖著,從麻繩人的眼部撫過。
脆弱的怪異並沒有它們外表的那麼恐怖,這給了許多人信心,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到對抗怪異的戰鬥中。
【射擊:失敗】
德魯伊的子彈打偏沒能爆頭,這個失誤是致命的,四肢朝地的怪異瞬間拉近了距離,朝著德魯伊張開了碩大的口器。
【完蛋了嗚嗚嗚嗚嗚】
【德——魯——伊】
【啊啊啊啊不敢看了!】
【閃避:失敗】
冰冷的係統聲音似乎在預示最後的手段用儘,德魯伊下意識閉上眼睛。
“……”
疼痛,久久沒有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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