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養倉之中,睜開眼睛的四號,眼神中浮現一絲茫然。
周圍是像水一樣的溶液,他完全浸泡在其中,而在他的眼前,似乎有一道渾身散發著淺金色光芒的身影……
那人目光溫和地注視著他,當他望見那道身影時,不知為何,心底深處竟生出了無儘的親切感來。
那是誰?
四號努力想要去看清楚,然而當他睜大眼睛,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個站在玻璃小窗外,身穿白衣、戴著眼鏡的陌生男人。
少年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這裡是哪裡?這個人要對他做什麼?
少年的情緒霎時間變得激動了起來,他掙紮著將貼在自己身上的元件扯開,連接在他身體各處的電線紛紛斷裂掉落。
而在他的扯動下,供氧管也斷開了,四號感覺到了窒息,求生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憋氣,開始用力撞擊起了營養倉。
實驗室中的警報聲頓時響起。
在這警報聲中,任遇斐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眼見營養倉的玻璃即將被四號撞碎,他隻得吩咐道:“把倉門打開。”
“是!”
營養倉的玻璃門,在助理研究員的控製下,從中間緩緩展開,灌滿整個營養倉的溶液,也隨著倉門打開,嘩啦啦地流淌下來。
水流衝刷而下,四號年幼的身體也隨之摔落在了地上。
他渾身濕漉漉的,毛發也濕透了,身上穿著的白色實驗服緊貼服在皮膚上。
在跌落地麵的瞬間,少年便就地一滾,像猛獸一樣四肢著地,棕黃色的眼眸警惕地打量周圍。
出了營養倉之後,是一個單獨的小房間,用十分厚實的金屬牆圍著,隻露出一個玻璃小窗,方便研究員查看房間中的情況。
四號盯著那扇小窗,凶狠地呲開牙齒,猛地撲過去,拳頭用力捶打在窗上的玻璃。
“放我出去!”他憤怒地咆哮起來。
看著窗戶上少年暴戾狂躁的樣子,任遇斐倒不擔心他能破壞這麵特質玻璃,但臉上也說不上好看。
育崽所的幼崽,實在是太難管控了!
他按下控製台上的按鍵,聲音頓時在小房間中響起:“四號,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的血脈之力並沒有狂化。”
他有最詳儘的資料和數據,他知道麵前這個小孩,眼下還是能用語言溝通的,而他也十分清楚四號這個幼崽的性格和弱點。
“以你的能力,是無法砸碎這塊玻璃的,你這樣做最後隻會傷害到自己。”
然而,四號聽到他的聲音之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以更猛烈的姿勢錘擊著那塊玻璃,即使手指已經破皮出血,也不能讓他停下。
“砰!砰!砰!”
房間中,一時間隻剩下猛烈的錘擊聲。
蘇詞看著小孩,又看了眼站在控製台前,一臉冷漠的任博士,想了想,朝那塊玻璃看了一眼。
一絲金芒自他的眼底閃過。
“砰——”
伴隨清脆的破裂聲,那麵堅固的玻璃,以少年的拳頭為中心,呈蛛網狀朝四周蔓延。
任博士臉上的冷漠被驚訝取代,下一秒,少年的拳頭直接砸破了玻璃上那最脆弱的一點!
因為材質問題,所有玻璃碎片黏連在一起,並未濺落地麵造成二次傷害,然而,那滿臉戾氣的獅耳少年,已經從小房間中撞了出來,直接撲向了任遇斐。
“博士!”
助理研究員驚慌失色,而任遇斐也躲避不及,雙腿被少年鞭子一樣的獅尾絆倒,摔倒在地上之後,又被少年像鉗子般的雙手掐住了脆弱的脖頸。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在警報聲響起之前,四號已經成功控製住了任遇斐。
少年雙目通紅,充滿仇恨地盯著身下的男人,張嘴就朝著他的喉嚨咬了下去。
不過在他將男人的血肉撕扯開之前,任遇斐終於及時開口:“五號!”
少年的牙齒已經咬破了他的皮膚,然而,在聽清楚男人的聲音之後,他最後並沒有繼續咬下去。
半蹲在一旁的蘇詞,意外地收回了魂力。
他看著那趴在男人身上的獅耳少年,他的雙手依然恰在任遇斐的脖子上,然而他的腦袋,卻慢慢抬了起來,遠離了任遇斐。
任遇斐的脖子上被咬開了兩個血洞,有鮮血滲透了出來,再差一點點,可能就會被直接咬破氣管了。
少年那雙已經變成獸瞳的棕黃色眼睛,死死地盯著任遇斐,在鮮血的刺激下,他的臉上長出了細細的絨毛,獸化特征明顯加劇了。
然而,在他的眼神之中,獸-性和人性,卻開始了激烈的較量。
少年痛苦地發出一聲聲低吼,脖子上都暴起了一根根青筋,而他掐住任遇斐脖子的手,卻始終都沒有鬆開。
任遇斐因為憋氣而滿臉漲紅,他緊緊抓住少年的手,喉嚨中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博士!”助理研究員瘋狂地按著警報,但也不敢上去營救。
就在他以為,任遇斐這次必死無疑時,獅耳少年眼中的獸-性,卻漸漸消退,在任遇斐即將窒息而亡之前,他終於鬆開了手。
眼瞳變回人類的正圓形,然而少年眼中的恨意卻沒有絲毫的減少。
“我妹妹呢?”
他抓住任遇斐的衣領,憤怒地衝他低吼,稚嫩的嗓音中滿是怒氣,像隻被鐵鏈拴住的困獸,明明衝破了牢籠,卻無法對關押他的人類進行報複。
“任博士!”
守衛們終於衝了進來,他們紛紛抬槍對準四號,一個個光點投射在少年身上,瞄準了他的身體各處要害。
注意到這個情況,任遇斐也顧不上難受。
他聲嘶力竭地吼道:“誰都不準動!都把槍放下!”
守衛們不禁麵麵相覷,但最後都服從了命令,把槍放了下來。
即使差點被少年掐死,任遇斐望著四號的眼神,也依然沒有任何不滿,甚至還帶著一種病態的寵溺。
“好孩子,你恢複清醒了?”他望著四號那雙死死瞪著他的眼睛,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判斷。
儘管四號能夠打碎那塊特製玻璃,這一點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但對於這個結果,他還是感到非常滿意的。
“我妹妹呢!”
四號抓著他的衣領,重複地問道。
任遇斐微微彎唇,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好孩子,你先放開我……”
“砰!”
四號雙手用力一砸,任遇斐的後腦勺狠狠摔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看得旁邊的助理研究員和守衛們忍不住往前。
然而,處在劇痛和眩暈中的任遇斐,卻還不忘抬手阻止他們。
而四號已經再次以抓起他的衣領,一雙銳目逼視著他,壓低的聲音中滿是憤恨和暴戾,“我再問最後一遍,我妹妹呢!”
任遇斐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勉強平複下劇痛,勾唇一笑,說道:“如果你還想再見到她,那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配合我們,完成接下來的實驗項目。”
四號冷冷地盯著他,“把妹妹還我,否則,我殺了你!”
頂著一對獅耳的少年,聲音中充滿了森冷的殺氣,讓人絲毫不會懷疑,他這句威脅的真實性。
守衛們再次抬起了槍械,雖然任博士已經命令過他們不要動手,但如果任博士真的出了事,他們也難辭其咎,一旦四號真的動手,他們絕對會開-槍的。
“冷靜點,不要這麼激動。”
任遇斐卻十分淡定,他忍著傷痛,繼續跟少年周旋,“你如果想要見五號,我完全可以將她帶來,但是……你忍心讓她和你一起離開育崽所生活嗎?”
這樣說著,他呼喚了基地智腦,迅速驗證權限後,調出了育崽所404號房間的畫麵。
小姑娘已經從床上爬了下來,正趴在她的小桌子上,拿著畫筆在紙上畫畫,她的頭發依然亂糟糟的,但從畫麵上來看,她的情緒應該已經穩定了下來。
四號看著監控畫麵,緊抓著任遇斐衣領的手,不知不覺地鬆了開來。
“妹妹……”
少年看著畫麵,喃喃地喊道。
恰在這時,低頭畫畫的小姑娘,似有所感一般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攝像頭的方向。
監控畫麵之中,頂著一對獅子耳朵的小女孩,一雙棕黃色的眼睛紅紅腫腫的,顯然是剛剛哭過,連鼻尖也紅紅的。
小少年的臉上,頓時露出心疼之色,“妹妹……妹妹她哭了……我要見她!她需要我!”
眼見四號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任遇斐劇烈地咳嗽了一聲,然後點頭。
他咬牙說道:“好!你想見她,可以,我現在就去育崽所接人!”
雖然研究院是沒有權限這麼做的,但任遇斐很清楚怎麼安撫四號的情緒,也知道怎麼說,可以引導四號做出“正確”的選擇。
果然,四號激動的情緒,又一次平複了下來,他冷冷地盯著任遇斐看了一會,再抬頭看向監控畫麵時,小女孩已經再次低頭,安靜地趴在桌上繼續畫畫了。
五號,是四號親手帶大的。
來到育崽所的時候,他也才四歲,而五號還不滿一周歲,還是個躺在嬰兒床裡,隻會爬行的小寶寶。
他每天抱著妹妹睡覺,教她站立,教她走路,教她學說話……兄妹倆一起長大,在育崽所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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