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將有利於己方的輿論控製在一個適度的範圍內, 當然少不了背後運作。

和1101的檢測結果相同,除開無解的睡美人症,席冶的身體還算健康, 非法藥劑的殘留被儘數代謝, 也因此,沒能拿到讓席天華連夜坐牢的直接證據。

“哪怕隻是單純的綁架也夠他喝一壺,”一心二用, 安娜坐在稍遠處的沙發上, 頭都沒抬,“當然是你的小命最重要。”

更何況,無數網友的眼睛盯著,聯邦政府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席天華和席海國銷毀的證據挖出來。

絕對懸殊的力量對比, 任何一位普通公民,皆經不起國家機器的審查。

自覺坐在病床邊,顧琮抬手, 遞給席冶一塊削好的蘋果。

“警察來詢問的時候你打算怎麼說?”背靠整個公關部,安娜麵麵俱到, “畢竟我們確實給那兩個人渣下了套。”

席冶沒有被長時間囚禁,這事兒肯定瞞不過官方。

恢複自由卻遲遲不報警不露麵, 雖說疑罪從無, 但若被某些媒體知道, 八成又要添油加醋大書特書。

反轉再反轉,一波三折的故事向來最受歡迎。

“睡美人症,”蘋果插在刀尖上, 刀卻沒給他, 席冶張嘴, 就著顧琮的手,小小咬了口,“我用獸形逃出倉庫後,憑著記憶跑去男朋友家求助,然後一直昏迷,中間也有辟謠,可席天華和席海國就是不信,有什麼問題嗎?”

男朋友。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終於讓安娜短暫地從工作中抬起頭。

怎麼說呢,儘管她早已做好心理建設,但這個詞從席冶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彆扭。

尤其在安娜的印象中,畢業以後,對方簡直和工作機器沒兩樣,偶爾笑一笑,也是為了生意應付,禮貌卻疏離。

像這樣倚在病床上乖巧被投喂,臉頰微微鼓起的可愛模樣,安娜還真是從來沒見過。

而且,這人什麼時候在正餐以外吃過零食?哪怕僅是水果。

識海裡住了個活潑過頭的係統,席冶輕鬆讀出安娜眼底的吐槽,存心地,他眨了眨比常人更淺淡些的睫毛:“……總不能直接和警察說是床伴吧。”

“咳!”

素來以冷靜果決聞名業界的安娜沒繃住,重重嗆了聲。

主要是席冶整個人活像雪砌出來一樣,五官雖穠麗,卻被發色膚色生生壓下,天然和床伴這種風流輕挑的詞犯衝。

更彆提旁邊專心切另一小塊新蘋果的顧琮,對方仍舊動作溫柔,眼角眉梢噙著笑,偏安娜無端感到了一種自脊背攀爬而上的寒意,仿佛誤闖大型野獸領地,生怕再眨眼,顧琮就會給自家口無遮攔的老板脖子來一刀。

但是沒有。

“哢嚓。”

鋒利的刀刃對準自己,顧琮重新給壞貓貓送上清甜多汁的蘋果。

行,不愧是總裁,玩得花。

敏銳察覺到此處的氛圍不宜久留,然而,打工人的職業操守,到底讓安娜頂住壓力,和席冶對完了之後的公關流程。

半個蘋果吃完,狀似無意地,顧琮起身:“我去倒杯熱水。”

渾然忘了走廊裡有專業的醫用型服務機器人待命。

涉及公事,除開席冶,安娜對任何人都保持懷疑態度,哪怕對方很可能是未來的老板娘,確認顧琮的背影消失,她正正神色,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百分之三的股份?”

素來對席冶這個過分年輕的“董事長”不太信服,王立的動搖,安娜非常清楚,隻不過當初席冶說有辦法應付,她才沒有插手。

但,就算是線上交易,股份也要被轉移到一位合法公民名下,畢竟,超過百分之五的變動,需要向證監會報

告,星際時代,更有超級光腦重點監控,席冶手握46%的底牌,哪怕隻加減0.01%,一點點細微的變動,都會讓對方偽裝失蹤的計劃不攻自破。

作為外人眼中和席冶最親近的總助兼朋友,太多勢力盯著,安娜一早便明白這個人選不會是自己。

似是懷疑對方為什麼會問一個答案懟在臉前的問題,席冶蹙眉,偏頭,輕飄飄睨了眼那刀痕整齊的蘋果。

安娜努力控製住音量:“顧琮?!”

席冶淡定:“嗯。”某人對他根本不設防,舊光腦裡,皆是未加密的個人信息,無需係統,他自己就能操作。

“恕我直言,”稍稍花費幾秒鐘整理了下措辭,安娜刻意將某兩個字咬得格外重,“您對每位‘床伴’都這麼大方?”

那區區一個方舟科技可能不夠揮霍。

男朋友就男朋友,誰敢多嘴老板的辦公室戀情,虧對方剛才騙她騙得一本正經。

……等等,或許不是在騙她,而是在“騙”顧琮。

“沒有告白。”精挑細選的醫院,安保措施自然極好,特製的玻璃,足以阻攔所有會飛會跑的攝像頭,礙於席冶的個人習慣,窗簾拉上大半,卻仍有幾縷陽光透進來,淺金色,將青年映得幾近透明,猶如鍍上一層光暈的雪峰。

迎著安娜堪稱疑惑的目光,青年抬眼,認真:“他沒有告白。”

安娜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評價。

很明顯,這兩人已經做足了真正能被稱之為床伴的事,可席冶告白才能確定關係的說法,又讓她覺得,意外的純情。

“有人教我的,”回憶起某個演唱會後台、帶著淺淡汗味的擁抱,席冶視線虛虛著落在一點,“我得讓他安心。”

偏偏,又不想讓某個木頭腦袋輕易如願。

安娜:……聽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她當然見過席冶揚唇的模樣,晚宴舉杯時,話筒鏡頭前,然而,如此柔軟的,仿佛將一座雪山整個兒泡在春水裡的小小笑意,她還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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