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大早,唐璜來電話了,“哎呦哎呦”的,“叢老板,我今天去不了遊樂園兒了。”

本來也不是準備和唐璜一起玩,叢烈都快到大門口了,倒也不是太在意,但還是稍微關心了一句,“啊?”

唐璜有一腔子苦水要倒,“你不知道,那個醫學生就他媽是個瘋子。我約他出來玩,他居然拒絕我?他是不是有病?誰能拒絕我?拒絕就算了,我就多說了他兩句,他居然把老子揍了一頓!”

叢烈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背著雙肩包在地上用腳畫半圓,隨口回:“哦?”

“學醫的不都應該菩薩心腸懸壺濟世嗎?他長了那麼一張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臉,怎麼揍人就他.媽那麼狠呢?要不是我跑得快,差點給我腿打斷……”唐璜越說越氣,根本刹不住車。

“你肯定跟人家說什麼了,不然人家會揍你?”叢烈知道唐璜平常追人是個什麼德行,並不偏幫,“你是不是就跟釣你那些小朋友似的調戲他了?”

“我一開始肯定跟他好好說的呀,我很認真很客氣地邀請他了!我裝得很好學生乖小孩好吧?我施展魅力絕對到位了。”唐璜很是憤憤不平。

“然後呢?”叢烈一邊問,一邊探著頭看著大門口逐漸密集起來的人流,尋找他等待的身影。

“然後他居然說自己不喜歡男的。我怎麼也算閱gay無數了,還能不知道他是不是直的?”唐璜先是一陣心虛,又緊接著理直氣壯,“我當時就把話給他撂下了:‘你是未來的醫生你最清楚,再直的直男,腸子也是熱的!’”

“……”叢烈無語了幾秒,“你不是很會追人嗎?怎麼到這人這兒就能拉成這樣?怪不得人家揍你。”

唐璜被他問得有些懊惱,“你到底是他朋友還是我朋友?那小白臉連我這種絕世大猛1都看不上,等著一輩子寂寞菊花冷吧!”

叢烈聽他好像真有些生氣了,采用最直白的解決方法,“需要揍他嗎?你定時間。”

“……不了。”唐璜隻是需要被叢烈支持一下,聽他這麼說反倒變得蔫了吧唧的,“我聽說他馬上要出國了,估計想揍也揍不著,而且老子也不想再看見他那張小白臉,操。”

“嗯,挺好。”叢烈聽完唐璜訴苦,掛掉電話,繼續抻著頭找雲集。

昨天他跟雲集說了是和朋友四個人一起。

但當時他有點不好意思說另外倆人可能是情侶,怕雲集知道了會不來。

他們約的九點見麵,叢烈提前了二十分鐘到門口。

正是周末,隨著開園時間越來越近,門口的人也越來越多。

叢烈一邊擔心雲集到了可能找不到自己,一邊擔心雲集忙起來把這事給忘了。

因為來遊樂園這事他當時也隻是在路上提了一嘴,雲集甚至還打趣了他幾句。

到八點五十的時候,叢烈踩著門口的柵欄框,無由來地預感雲集今天不會來了。

畢竟他對雲集來說好像隻是一個學校裡的學弟,連聯係人備注都還帶著個“小”字。

他甚至有些後悔約雲集來這種地方玩。

雖然他的初衷是想帶著雲集放鬆一下,但是約人家來這種地方,又跟那群狗屁不懂約他去KTV唱歌的學生有什麼區彆呢?

可能還更幼稚了。

雲集答應他也可能隻是出於維護他的自尊。

畢竟雲集那麼周全的人,看起來就不怎麼會傷彆人的麵子。

叢烈又發散到自己那天在休息室裡跟雲集講扔情書的事。

現在他回想起雲集聽見自己說不喜歡彆人糾纏時的表情,大概能琢磨出雲集就是覺得他不懂事了。

而且他後麵還說自己即使被拒絕也會堅持追求,就很雙標。

越想越不是...

個滋味,叢烈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他怎麼想雲集也是不會來了,垂頭喪氣地趴在欄杆上,眼睜睜看著表走到了十點整,準備再等半個小時就走。

“怎麼了?丟了魂兒似的?”雲集的聲音笑著,從後麵傳來。

他伸手揉了一把叢烈的頭發。

叢烈一瞬間就支棱起來了,“你來了!”

雲集每次看見他都忍不住想笑,現在更是哈哈哈地笑起來,“怎麼,你覺得我會放你鴿子。”

“不是,沒有,我不會。”叢烈忙不迭地否認,又小聲承認,“我之前沒等過人,第一次等得有點慌。”

“沒等過人?那你很幸運。”哄小狗似的,雲集拍拍他的背,“怎麼會不來呢?那也太壞了。”

叢烈不敢跟他說昨天晚上自己還夢見約他去吃飯,結果好像半路上從一個很高的地方摔下來,最後沒能見到雲集。

他現在想起來,總覺得不太吉利。

“你朋友呢?不是說四個人嗎?他們還沒到是嗎?”雲集稍微環視了一下四周,沒見到叢烈有任何同伴。

“他們有事不來了。”叢烈不打算用唐璜錯綜複雜的情史玷汙雲集,伸手摸了摸他的指尖,“冷不冷?”

雲集今天穿得挺厚。

他拉開自己的羽絨服,露出裡麵的一片櫻粉色,“穿了‘你的’衛衣。”

看著他的笑,叢烈腦子空白了一下,趕緊把雲集的外套捂好,拉鏈拉到頂,“你彆凍著了!”

雲集笑得不行,“我們是現在進去,還是在門口聊到天黑?”

票是叢烈提前買好的。

兩個人入園之後,叢烈帶著雲集看門口的項目地圖,“你有想玩的嗎?”

雲集微微向前躬著身,很有興趣地把那些項目一個一個看過去,“你坐過這個礦山車嗎?好玩嗎?”

叢烈撓撓頭,“這個遊樂園的過山車都不是特彆刺激,小孩兒都能玩那種。天太冷了激流勇進那種項目肯定不開。你想玩刺激的是嗎?去看看跳樓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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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門口人太多,雲集剛一直起身子,差點被身後的人撞倒。

叢烈身體比腦子快,一伸手把雲集拉到自己身前護住,狠狠看了一眼後麵的路人,“長點兒眼!”

那人挺壯,本來還想說雲集兩句,結果一看見叢烈,胡擼了一把腦袋悻悻走了,“擋路還有理了……”

“你再說一遍試試!”叢烈一下就不乾了,上去就要拎那個人的領子。

“叢烈叢烈,”雲集伸手把他往身後攔,“沒事兒,我的問題。”

那個路人還在往後看,雲集捏了一下叢烈的手,“我們去玩吧,好不容易來一次,彆不高興。”

叢烈的滿腔怒火猛地被他捏沒了,鬨了一個大紅臉,低著頭小心檢查雲集,揉揉他的後背,“碰著你沒有?”

“隻是人跟人擠了一下,能碰著什麼?”雲集又笑了,“你放鬆一點兒,彆總跟隨時要咬人一樣。”

叢烈臉上的血還充著。

他舔了一下嘴唇,“人太多了,學長,我……要不然牽著你的手吧?”

雲集忍不住笑著轉開目光,“叢烈啊……”

“不行嗎?”叢烈以為自己過分了,趕緊找補,“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怕再有人碰著你。”

雲集笑著搖頭,隻把右手抄進了兜裡。

叢烈立刻像得了特許一樣握住雲集的左手,欲蓋彌彰地小聲說:“怎麼這麼涼?我的手熱乎。”

兩個人朝著跳樓機走的路上,叢烈始終把雲集護在內側,讓他和那些吹著泡泡橫衝直撞的小朋友、倒著走路的青少年、邊走邊親的情侶都隔...

開。

“你以前都沒時間來玩嗎?”叢烈揉著雲集的手指,想讓他暖和起來。

“算是吧,而且沒什麼來玩的理由。”雲集聳聳肩,似乎並不在意。

“來遊樂園需要什麼理由?想玩兒不能算理由?”叢烈皺著眉,忍了忍沒忍住,“你弟弟不是來過嗎?他用的什麼理由?”

雲集沉默了兩秒,“雲舒還小,想來遊樂園很正常。”

“怎麼你生下來就是大人?”一句話說出口,叢烈才發現自己這話說得太衝了。

不能來遊樂園玩,又不是雲集的錯。

但他也不知道要怎麼替剛才的話開脫,隻是懊惱地把雲集的手攥緊了。

雲集卻隻是平平看了他一眼,“對,我生下來就是大人。”

叢烈擔心他生氣了,又小心翼翼地搓他的手指,很小聲,“那我今天帶你做小孩兒吧。”

聽見這一句,雲集的神情微微一怔,似乎一下沒聽懂似的。

“你要是生氣了,就衝我發火,不要忍著。”叢烈心裡虛得不行,但還是實心實意地說:“你隻用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跟小孩兒一樣,我給你當大人。”

他在心裡加上一句:我保護你。

雲集偏著頭看他,目光裡是叢烈從未見過的認真審視。

那凝視雖然隻有很短的一瞬,但還是被叢烈捕捉到了,引得他心頭一陣狂跳。

他說不清自己為什麼並沒有厭惡那目光中顯然隻可能屬於上位者的犀利和探究,反而恨不得雲集把他看得更深更透一些,看清他厚重冬裝和累贅皮囊之下不含半分雜質的忠誠。

但叢烈又真怕雲集因為他的自不量力一怒之下直接甩手走了,隻能把手心裡那一片雲握得更緊。

他活過十八年,從沒有哪一秒像此刻這樣患得患失。

好像隻需要雲集一句話,他就能不係安全帶不戴防護杆,直接從跳樓機上跳下去。

而他想要的,不過是雲集信他。

“好,那今天我就做小孩兒吧。”雲集很放鬆地笑了笑,“但是我覺得小孩兒的手快被你捏斷了。”

叢烈趕緊鬆了鬆手,很輕地給他揉了揉,“疼了?”

雲集仰著頭爽朗地大笑起來,“你真太可愛了寶貝。”

叢烈站住不動了。

他站在他一人兀自春暖花開的寒冬臘月裡,問雲集:“你剛剛叫我什麼?”

雲集搖搖頭,笑得說不出話來,率先走了。

直到跳完跳樓機,叢烈還沒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裡抽離出來,仿佛跳樓機上下擺動那兩下,反而把他搖勻了。

但是雲集好像非常開心。

他看著叢烈從存包處拿起雙肩包,跟他說:“我想再玩一次。”

“好啊。”叢烈把包背好,拉著他的手繞下樓梯重新去排隊。

雲集太欣賞那種快速墜落的感覺。

短暫的自由落體中,他感覺到了一種令人平靜的自由。

之前他隻是看彆人玩,總覺得也沒什麼。

但很多事,可能就是需要親自體驗,才能獲得樂趣。

在第四次扣上跳樓機的安全帶的時候,叢烈又想起來了昨晚那個夢。

他記得雲集在夢裡問自己:“你會對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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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這還用問嗎?

叢烈每次在見到雲集的時候都特彆理解古代那些昏君。

現在條件不允許了,他可能沒辦法為了雲集烽火戲諸侯了。

但是如果雲集想要,他至少今天能陪他在這玩一天跳樓機,這輩子能為雲集摘星星摘月亮。

跳樓機緩緩升上頂端...

,又在短暫的停頓後急速墜落。

很突然,叢烈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他聞到了很淡的血腥和焦糊味,聽到了有人在喊:“血壓!心跳!患者休克了!”

“……駕駛員當場身亡……年輕男子……”

“我不再做錯了。”

跳樓機重新進入攀升階段,雲集在他身邊開心地笑。

叢烈困惑地看向天空。

今天是京州的冬日裡難得的萬裡無雲,碧空如洗。

但他心頭卻一瞬間壓上最沉重的絕望和焦灼。

他總覺得自己曾把最重要的東西失卻了。

可那人明明就在他身邊。

跳樓機再次下墜的時候,叢烈閉上了眼睛。

……

“你還好吧?”雲集推開防護杆,從座位上走了下來,擔心地看著叢烈,“你怎麼臉都白了?”

叢烈搖搖頭,重新攥住雲集的手。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雲集有點自責,“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這種項目?坐多了不舒服?”

“沒有,我之前自己也經常玩這個。”叢烈調整了一下,“不用休息,你還想再玩一次嗎?”

“換一個輕鬆一點的吧,”雲集還在打量叢烈的臉色,“去坐摩天輪?”

叢烈在路上買了一杯熱可可。

“給我嗎?”雲集把杯子接過來,“你自己呢?”

“你暖暖手。”叢烈自己的手已經被冷汗泡透了,悄悄揣進兜裡。

“那再要一杯吧。”雲集向著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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