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被燕星辰完全戳穿了一切謀算還輸了整個副本,江璨也隻有在一開始神情驚訝陰沉了一瞬。
她言笑晏晏,仿佛根本不是一個輸家。
可聽到許千舟代周晚問出的這個問題之時,嬌俏輕笑的神情一變,她的眼神居然抖了一下。
她運籌帷幄,說一不二,為了收服鬼王,連自己的愛情都可以當作利器,周晚從小到大,從未在他的母親眼中見到這樣的情緒。
這是在……畏縮。
江璨不願告訴他。
也不敢告訴他。
周晚顫聲道:“——母親?”
周鏡緩步朝他走了過來。
魅鬼的鬼王此時依舊從容,他收起了方才的攻擊性,又回到了那一副溫馴親和的樣子。
副本局勢已定,齊無赦沒有阻攔周鏡。
江璨仍然撐著白傘,沒有說話。
她甚至沒有和周晚對視,似乎已經將一切都交給周鏡來處理。
佛塔外側,小魅鬼們攔著蘭昀,其他人沒有在意蘭昀的存在,小魅鬼已經被打散來不少。
齊無赦隻是瞥了一眼,一句話都懶得給蘭昀,抬腳便趕到了燕星辰身側,將青年扶了起來。
這人向來有潔癖,燕星辰此時身上已經沾滿了不少方才風塵吹來時留下的塵土,可齊無赦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將人擁進懷裡,低下頭就要用額頭貼上燕星辰的額頭。
燕星辰疼得嘴唇都咬破了,卻輕輕抬手攔住了他。
“不,不用。”
齊無赦怔了怔。
他說:“……你是故意的。”
撕避陰符,一是為了破局,二是為了讓法衣金拆沾染更多惡業,衝出金拆裡藏出的信息!
燕星辰既然已經算計到了這一步,他意識到了什麼,又想知道什麼,已經昭然若揭了。
齊無赦難得神情複雜了一瞬。
他抱著燕星辰,托著燕星辰後背的那隻手微動,下意識想要將金拆上還未徹底包裹的惡業吸收走,阻止對方的打算。
……罷了。
如果這樣做,燕星辰必然會生氣。
他剛一抬手,動作一頓,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另一邊,周鏡抬手,輕輕揉了揉周晚的頭發。
他嗓音仿若潤了一層蜜糖,聽得人心間一暖:“阿晚,你出去之前,你母親讓你偽裝,是怕你被人發現和這個副本的關係。這個副本過後,你應當是不用怕了,若是有機會,自由一點吧。”
周晚搖了搖頭。
可他已經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搖頭什麼。
於是他呆了呆,又點了點頭。
周鏡見他如此,居然在這種時候還笑出了聲。
周晚又要開口,周鏡卻抬手,用手指封住了他的雙唇。
漂亮的魅鬼搖了搖頭,笑著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直接給你看。你還記得嗎?當初你想離開這個副本,是因為你一個人無聊得緊,在廟裡亂跑,不小心撞到了和你母親同一批進入副本的那些玩家死後形成的地煞。所以你看到了當年的往事,往事停在你母親懷孕的那一刻。”
“你覺得你知道了你出生的真相,無法接受你的出生是踩在那麼多條人命之上,十分痛苦。於是我和阿璨和你說,你可以從我們藏起來的一個通道離開,進入一個叫樊籠的世界。”
“其實你看到的那個地煞,是我們故意給你看的。”
周晚渾身一僵。
周鏡兀自接著說:“那個地煞,我其實修改過,隻給你看了前半段。而且……那不是那些玩家的地煞。”
話音未落,就連一直不敢吱聲的許千舟和喻行川都側目了過來。
地煞必須是死者的。
周鏡本身就是個“天生”的鬼,沒有死亡一說。
若不是其他死去的玩家的,便隻剩一個現在大家才知道的死過的人的了。
——那還能是誰的地煞?
與此同時,周鏡抬手,鬼氣從他身周散出,凝聚成了一個地煞。
那是他藏了許久的地煞。
地煞被他處理過,不再具備怨氣,隻有回憶。
周晚恍然間,才想起來,其實在這個副本沒有被重塑之前,他誤入的那個地煞,根本不能算是地煞。
因為他在進入樊籠之後,每每副本中遇到的地煞,分明都是有需要解開的執念的。玩家隻有解開了地煞之中的執念,方能活著離開地煞,否則就會被地煞中的怨氣同化。
可他第一次進入的和江璨周鏡有關的地煞,其實是沒有危險的。
他好像隻是看了一場回憶,然後就出來了。
“父親……”
他想問,卻又覺得沒必要問了。
必然是和這個後半截的回憶一樣,被周鏡處理過,不再具備危險。
當初,周鏡和江璨根本就是給他準備好了溫和的方式,讓他主動離開副本。
但這是為什麼?
他還沒問,周鏡直接散開了那個地煞。
他沒有讓周晚進入地煞,而是直接將地煞攤開給他們看。
地煞的畫麵中,正好是燕星辰他們最後看到的,江璨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
副本任務完成,他們卻沒有找到副本的通道。
大半年都過去了,所有人在這一刻終於開始不耐了。
她好不容易安撫好了那些已經十分不滿的玩家們,同周鏡一起,去了周鏡在深山之中——她要說的話十分隱秘,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一點被聽到的
風險都不能有。
天氣已經逐漸轉溫,山林之中,新枝嫩葉滿眼皆是。
春意盎然,萬物複蘇。
\b副本之內的生靈並不知道自己隻是一切能量結構所構建出來的虛幻,山林中蟲鳴鳥叫雀躍不止,全都在期待著更好的春日。
可周鏡卻開心不起來。
江璨雖然沒說話,可周鏡已經和江璨算是彼此唯一的伴侶,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江璨的異常?
說是要離開副本,他都做好準備迎接一個他從不知曉的世界,江璨這幾天也不斷地和他提起過相關的事情,箭在弦上沒有發,必然是出了極大的意外。
江璨還沒說,一路上周鏡便也愁眉苦臉的。
他們之中,江璨已經是默認的強勢,她不說,他不問,也不能問。
直到江璨說:“停下吧,這裡應該足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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