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車路上, 盛卉又陸續接了兩通舅媽的電話,聽她語無倫次的哭訴,盛卉安慰的語言顯得特彆蒼白。

這一路無暇他顧, 趕到舅舅家門口的時候,遠方夕陽如熔岩,滾燙晚霞燒紅了半邊天。

兩個孩子被沈南枝安排去了他們外婆家, 偌大的彆墅僅剩她一人,枯坐廳中, 桌麵地上丟滿了團成團的擦淚紙。

盛卉心中不免產生“早該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消極論調, 但她什麼都沒說, 先抱著舅媽, 給她當了一會兒人形枕頭, 聽她說她自己什麼都能忍,但是真的受不了廖楓把本該屬於她的兩個孩子的財產分給其他人。

這是她的底線, 她忍氣吞聲這麼多年, 使儘各種方法麻痹自己,唯獨在孩子們的利益受到侵犯之後,才被迫清醒過來。

盛卉一句責怪的話也沒說, 開口便問她:“現在離婚嗎?”

沈南枝頹唐地退開一些, 仍在猶豫。

盛卉將手機放到茶幾上的支架,打電話給律師,開免提,三個人一起討論。

“舅媽, 如果你真的為甜豆和土豆著想, 就必須做好和舅舅打離婚官司爭奪婚後財產的準備。他就是料準了你性格懦弱, 不會和他離婚, 也不會和他分割財產, 所以才敢瞞著你贈予資產給彆人。他是和你結婚之後才入主盛世,才變得這麼富有,所以他送給彆人的每一分錢,裡麵都有你的一半。如果你不去爭,不和他離婚,那麼未來甜豆和土豆得到的東西隻會越來越少。”

沈南枝的眼睛裡燃起了一簇火光,她幾乎要下決心了,可那簇火光不知為何又搖晃起來:

“可是,孩子如果沒有父親......”

“舅媽,你看我,我的孩子從小就沒有父親,不也成長得好好的?”

盛卉篤定地說,“甜豆和土豆已經長大了,是成熟的大孩子了,他們一定會理解你的。”

沈南枝望著盛卉,通紅的雙眸浮起一層霧:

“可是我不像你,我已經十幾年沒有工作了,離開他之後,我能乾什麼?”

盛卉差點脫口而出“我可以養你們一輩子”,但那是下下策,獨立撫養孩子的母親一定要有穩定的經濟來源,不僅在打官司的過程中能夠起到作用,更重要的是,要讓孩子相信,母親能夠脫離父親,他們未來的單親家庭依然能夠獨立且幸福地生活下去。

“和他結婚之前你乾什麼,和他離婚之後你就繼續乾下去。”

盛卉指了指掛在客廳連廊上的幾幅畫,“舅媽,彆忘了你畢業於全國最好的美術院校,做家庭主婦的這些年,你也一直在畫,還自學了電腦繪圖軟件,不是嗎?”

沈南枝:“可是,畫畫能賺什麼錢?我的技術也成不了畫家......”

盛卉:“彆往藝術登峰的方麵想,現在是商業化的快餐時代,用戶隻追求短暫的滿足。網上多的是畫得稀巴爛但是火的一塌糊的畫師,你的手藝比他們厲害多了,隻要加上適當的營銷和ip孵化,說不定就能乘上自媒體時代的東風,”

沈南枝:“我聽說過那種模式......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吧?”

盛卉掰著手指給她算:“我們不是從零開始。舅媽,我手裡有客源,盛世自己的單子,我認識的幾十家廣告公司的單子,然後我......最近談了個男朋友......”

沈南枝陡然一驚,詫異得連眼淚都忘了流,就聽見盛卉繼續說:

“他公司下屬的娛樂公司有自媒體孵化的專業團隊,我隨時都可以谘詢他;再然後,也是最根本的一點......”

盛卉正想說,我們有錢,我們最不缺的就是錢,隻要能讓我舅媽重拾工作的信心,砸多少錢她都願意。她話未出口,身旁忽然橫插一道聲...

線進來,毛遂自薦道:

“我也可以!我可以搞運營,我曾經把我同學的社交媒體賬號帶到百萬粉,裡麵的邏輯我都懂,我可以試試看......”

喬黛一開始說話很大聲,隨著盛卉和沈南枝的視線落到她臉上,那殷切的聲音於是漸漸變小,恢複了日常的膽怯。

盛卉看著她,忽然笑起來,心裡下定決心:

“喬黛,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私人助理了。除了公司的事情,還需要幫我處理一些私事,公司薪水照發,我私下再給你一筆加薪,合同下周簽,不知道你有沒有意願入職?”

喬黛連聲答:“有,當然有!”

她現在的心情就像現場追星成功,偶像還給她送了一份大禮,高興到想要擦眼淚的程度。

沈南枝木愣愣地看著她們,直到盛卉轉眼對上她視線,將問題拋回來,沈南枝才回過神,有些不甘心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本來也可以擁有像她們那樣的職業生涯,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價值,帶來財富。

“舅媽,我們為你籌劃了這麼多,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盛卉嚴肅地再次問她,“要不要離婚?要不要重新投入工作?”

沈南枝指尖狠狠掐進手心,用顫抖的聲音答:“我想試試。”

盛卉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隻有她自己敢於走出這第一步,她們這些局外人伸出來的援手才能觸碰到她,帶著她一步一步走出這個泥潭。

這之後,他們又和律師聊了一些離婚相關的問題,沈南枝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認真地聽取了律師的意見,搜集丈夫不忠的證據,為未來的官司做準備。

一通電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似乎還遠沒有儘頭。

聽到律師和舅媽談到舅舅的行程、應酬等事,盛卉的腦海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慌忙抬眼看向掛壁時鐘——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已經六點半了!

她的手機正被舅媽拿在手中,她隻好打開手提電腦,用微信給葉舒城發了條消息:

【抱歉,家裡出了點急事,我今晚可能去不了了】

視線往上一瞭,前麵的聊天記錄,他在兩個小時前問她回家了嗎,一個小時前問她在哪,半個小時前給她打了一通電話,一分鐘前又給她打了一通。

盛卉感覺胸口發悶,忍不住鬆了鬆襯衣領口,用電腦微信給他連發了四五個道歉的表情包。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六點二十,現在六點三十,隻過了十分鐘,想必他也沒等太久。

與此同時,城東一家還未正式開業的豪華酒吧,建築一側的露天停車場停滿了各式豪車,昏黃路燈下,車身反射的粼粼暗光連成一片,奢侈至極。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六點二十沒錯,隻不過葉舒城六點就到了,心想萬一盛卉來早了找不到他,於是從六點出頭就走出車外,靜候在一顆蒼鬱的梧桐樹下。

前二十分鐘,他的心情很平靜。

儘管盛卉沒有及時回他的微信消息,不過她慣常如此,忙起來天王老子都不理睬。

約定的時間到了,素來準時的她卻沒有出現。

或許是穿衣打扮比較費時,或許是路上有點堵。時間一到就打電話催促,不是紳士的行為。

-->>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