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馬車,羅冠閉上眼睛,靠在車廂上思索。
老皇帝的狀態,果如國師、南離所說,已是糟糕至極,一身暮氣儘顯不詳,隻怕命不久矣!
屆時皇位傳承,坐上那把椅子的,不是老大就是老二,一想到這哥倆暗中,跟仙宗勾結,羅冠就倍感膩歪。
院長承受三十年,生不如死煎熬,一力守護的青陽國,便要交付到這種人手中?那他可真的,要為院長感到不值。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羅冠睜開眼,“怎麼了?”
老宦官恭敬道:“回少院大人,前麵秋韻齋宅裡的老嬪妃,暫時擋住了路,請您稍等一下。”
已有宮人上前驅逐,大聲嗬斥。
羅冠推開車窗,便將宮道中一群頭發花白,衣衫破舊婦人,被推搡著趕到路旁。
不遠處,則是一座破敗的宮殿,門前匾額上“秋韻齋”三字,因褪色變得模糊不清。
“她們是什麼人?”
老宦官走過來,矮著身子道:“她們呀,都是先帝遺孀,按照早年慣例,是要殉葬的。咱當今陛下仁慈,登基後將她們赦免,此後便一直幽居於此,為先帝守孝。”
他想了想,“是了,今個乃是先帝生辰忌日,她們應是去靈前叩拜,平日是見不到的。”
原來是一群,在冷宮等死的可憐婦人,難怪這些宮人的態度如此蠻橫,羅冠不想為難她們,“行了,左右等一會就是,讓她們先過吧。”
“少院仁慈!”
老宦官尖著嗓子喊了幾句,一群宮人這才退了回來。
羅冠正要關上窗戶,一名提著竹籃,身穿藍色長裙婦人,此時恰好自馬車旁經過。
“金雅……”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婦人眉梢眼角,已有細微皺紋,青絲間更有白發生出,顯然不是她。可這兩人相貌,卻是驚人的相似,便連身形、儀態,都酷似一人。
巧合嗎?
羅冠不動聲色,深深看了一眼,消失在秋韻齋門口的藍裙婦人,將車窗關上。
馬車繼續前行,不久後出了帝宮,老宦官聲音響起,“羅少院,奴才就送您到這了。”
羅冠推門而出,看了眼頭頂夜色,跳下來伸個懶腰,“行了,你們都折返吧,今日多喝了幾杯酒,本少院散散步,自己回去就是。”
“這……也好,那奴才等人,恭送羅少院。”
羅冠揮揮手,頭也不回離開,待走出一段距離後,他身影一閃消失在帝都夜色中。
一座高樓上,羅冠眺望帝宮,眉頭輕皺,“老師,剛才那名女子,您也看到了吧?”
“嗯,跟金雅那丫頭,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懷疑她們間,存在某種關係?”
“是。”羅冠眼底,閃過精芒,“老師,弟子想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玄龜提醒道:“你小心點,帝宮中藏著一道,極其強橫的氣息,不要被此人察覺。”
羅冠心頭微凜,能讓老師注意到,這位帝宮中隱藏的強者,實力必然極其恐怖。但想想這也正常,趙氏皇族能與帝武學院合作,統治青陽四百年,自然有其手段。
躍下高樓,羅冠換上黑袍,一路沿黑暗陰影潛行,借夜幕一團烏雲掠過時機,縱身飛躍宮牆。
青陽帝宮,趙氏皇族居住之地,自有一套精密防禦體係,若貿然闖入便是築基強者,也會被發現蹤跡。
但有玄龜提醒,羅冠隻是費些手腳,便悄無聲息摸了進去,避開一隊巡守宮衛後,秋韻齋已在眼前。
翻牆而入,院中雜草橫生,地麵堆滿枯黃落葉,長年失修的宮殿,木柱表皮大片爆裂、脫落。有些門窗都已殘破,隨風聲而嗚嗚作響,不知這些女人,是怎麼熬過寒冬時節。
“陛下,臣妾今日去看您了,我裝扮的多美呀,可您怎麼也不睜開眼,來看看我?”
“賤人!你們都是賤人!陛下最寵幸的是我……我要封貴妃了……不,是要做皇後……到時候,把你們全都絞死!”
“打她打她,給我用力打,居然敢在陛下麵前說我壞話,害我失了陛下的寵愛……”
有婦人拚命拍門,又哭又鬨,“陛下,您快接臣妾出去吧?這的女人都瘋了,就我一個正常人,臣妾怕呀!“
羅冠看的默然,原來之前在外麵見到的,都是些正常的嬪妃。
更多的,早就在漫長歲月折磨下發了瘋。
眼神一掃收回,他避開這群半夜不睡覺的瘋女人,開始尋找剛才那名藍裙婦人。
片刻後,在冷宮後院,一座偏僻的小房間裡,羅冠目光穿過瓦片縫隙,終於找到了她。如今,這婦人正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似正在祈禱著什麼。
羅冠略一猶豫,翻身悄然落地,敲了敲門。
“誰?”
警惕聲音,從房間內傳出。
羅冠壓低聲音,“娘娘,在下今日偶然與您相見,發現您與我一位女性朋友,樣貌幾乎一模一樣,敢問您在宮外可還有什麼親眷?”
房門猛地打開,藍裙婦人表情激動,剛想說什麼被羅冠阻止,“娘娘,這裡雖是冷宮,但終歸是宮廷重地,我們最好進去說,免得被人發現。”
“請進。”
藍裙婦人側身,等羅冠進門後,探頭左右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人這才關上房門。
她轉身,就迫不及待道:“你那位朋友,如今多大了?她叫什麼名字?真長的與我很像?”
羅冠心中,此時已有判斷,語氣柔和,“娘娘不必著急,我今日冒險找到您,也是想要解開,心底這個謎團。”
“我這位朋友的名字,恕我暫時不便告知,她今年二十八歲,外貌、身形與您酷似一人……若娘娘您確有親眷在宮外,不知身上可有任何特征?”
藍裙婦人深吸口氣,“我有一個女兒,若還活著的話,今年也是二十八歲,她出生時我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右胸下有兩顆黑痣。”
羅冠眼眸一亮。
當日他與金雅被困冰棺,該看不該看的看了個遍,她右胸下的確有兩顆,不起眼的黑痣。
再加上眼前,這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婦人……基本可以確定,金雅就是她的女兒!
可金家小姐,怎麼就成了眼前這位,幽居冷宮婦人的女兒?其中,當令有隱情。
羅冠念頭急轉,躬身一拜,“伯母請放心,您女兒還活著,如今就在帝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