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之上有一枚黑點,直奔蒼山縣而來,其速度極快,帶起呼嘯破空聲。
待離的近些便能看清楚,這赫然是一名身穿黑袍,背負長刀的中年刀客。
遍布風霜痕跡的麵龐,一雙眼眸冷漠堅毅,引發陣陣驚呼。
“踏臨九霄,憑空虛度!”
“武道踏天境!”
“如此強者,怎會來我蒼山縣?!”
城樓守卒手忙腳亂拿起各自兵器,卻一個個手腳綿軟,臉色慘白。
城樓上更是陷入到,死一般的靜寂。
一道道眼神看向羅冠,誰都沒想到,剛才這隨口而言,說是約鬥了一些對頭的少年,指的竟是如此人物。
或許,這隻是巧合。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平靜麵龐,若靜湖之水,任憑山風呼嘯,亦不起半點波瀾。
羅冠起身,拱手道:“多謝王先生茶水招待。”起身走向城樓,幾步來到邊緣處,隨手提起了誅仙劍。
踏空而來黑袍刀客,似感知到什麼,瞳孔微微收縮,以迅雷之勢取下背負長刀。
抬手向前重重斬落!
轟——
刀鋒刺目,若匹練高掛九天,以排山倒海之勢降下。可惜這彙聚了他全部力量,於無形威壓之下,斬出的畢生最強一刀,卻沒能落到城頭之上。
嗡——
一聲劍鳴,刀鋒破碎成渣,那攜威勢而來,引得眾人驚呼、敬畏的黑袍刀客,直接橫屍雪野。
鮮血橫流,染紅了好大一片,似雪梅綻放。
天地間,再度死寂!
一個個城樓守卒,下意識長大嘴巴,接著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
一劍斬了踏天境?!甚至於這一劍快的,他們肉眼根本無法捕捉,連劍影都未察覺。
仙人!
噗通——
其中一名城樓守卒,猛地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剛才,他還嘲笑過這年輕劍客,這麼大冷的天跑城樓上喝風,純屬裝-逼有病。
對仙人不敬,這可是大罪!
轉眼,一眾城樓守卒就跪了一地,磕頭聲此起彼伏,卻無人恥笑他們此刻醜態。
城樓上,羅冠收劍歸鞘,隨手放在旁邊,轉身笑了笑,“王先生,剛才那一劍,可曾畫上?”
王生一下驚醒過來,麵露尷尬,“……這,剛才羅少俠……不,羅仙人這一劍,實在太快,王某肉眼凡胎難以捕捉,讓羅仙人失望了……”
羅冠擺手,“哪來的什麼仙人?不過就是一劍客。”他頓了頓,繼續道:“王先生倒也不必擔心,從今日開始,當有很多人來試羅某手中之劍,你會有很多機會。”
“若可以的話,請王先生一定用心,為羅某留下幾劍來……嗯,凡事總要留點憑據,可不能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這話是我家老師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
王生不明白,羅冠到底在說什麼,可麵對他的請求,又哪裡會拒絕,趕忙道:“請羅劍仙放心,王某必當竭儘全力,為此戰留畫……但具體如何,王某不敢保證。”
羅冠望著他,笑了笑,“無妨,儘力即可。”
他今日,也是儘力而為。
若能守,則戰至最後一次揮劍,可若真的事不可為,羅冠會選擇退離。
這並不違背他之前,與許大夫之間的約定。
日頭偏西略微發黃,天地間的溫度,再度降低了一截。
風更大了!
卷起地麵的雪粒子,發出“嘩啦啦”聲響,打的人臉上生疼,似又下起了一場平地大雪。
於風雪間,又有數道身影出現在蒼山縣外。
沒選黑袍刀客那麼拉風的出場方式,五人行走在雪原中,一步一個腳印,於千米外站定。
抬頭,眯起眼睛貫穿風雪,落向城樓之上,表情一片凝重。
蒼山縣的守城人,很強!
先前出手的黑袍刀客,多年來縱橫漠北荒野,卻擋不住他隨手一劍,就當場斃命。
但今日,合五人聯手之威,縱麵對傳說中的仙人,也有一戰之力。
“殺!”
低喝聲,自五人口中發出,若驚雷一般,震散了各自周身,方圓三丈以內積雪。
若憑空氣爆!
咚——
地麵被重重踏落,震蕩、崩裂中,五道身影好似脫弦利箭,呼嘯直射城樓之上。
羅冠神色平靜,甚至還有時間,扭頭看了一眼王生,似在提醒他看好接下來一劍。
然後轉身,拔劍一斬!
轟——
如颶風橫掃,平推一切。
五位衝天而來,蓄勢到極致,聯手一戰的武道絕巔存在,瞬間倒飛出去。
屍首分離,血噴如泉!
啪嗒——
啪嗒——
一具具屍體,橫臥於地。
當年,於雲海大陸之上,麵對血淵宗老祖,羅冠都可出劍一戰。
雖當初麵對的隻是一位假丹,可今日的羅冠,縱在同一境界,也絕非當年可比。
今日,於龍興福地中,持劍鎮守蒼山縣,金丹以下我無敵!
隻不過不確定應龍女、四海王、十四目等人何時,才能夠趕到,羅冠需要節約力量。
所以,沒什麼氣勢磅礴,隻追求極致殺傷。
一劍梟首,最是乾淨利落。
這一刻,似被羅冠一劍之威震懾,天地間的風雪呼號,都出現了瞬間停頓。
一道平切的虛線,自眼前處爆發,呼嘯而出消失於視線儘頭,似將這漫天風雪,都從中一分為二。
接下來,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羅冠靠在石垛子上,誅仙劍就在身邊,隻這一人一劍,卻擋下了四麵八方洶湧大潮。
無數驚怒、震驚、森然眼神,自四麵八方彙聚,不管心中抱有怎樣的念頭,都不敢再向前半步。
蒼山縣外,荒林之間。
一片身影彙聚於此,沉默各列一方,遠望蒼山縣方向,臉色難看至極。
“初降臨此界,就有這般驚人實力,這名界外者絕非尋常,難怪會驚動大雪山!”一名黑袍老者緩緩開口,眉眼陰翳。
之前,被一劍橫斬的五名武道絕巔,便出自他麾下。尋常武道之輩,他堂堂金丹境,自然不看在眼中,但那五人修煉了一門合擊之法,聯手之下築基也可一戰。
今日,卻被一劍儘誅,可謂損失慘重。
同時更是提醒了今日,荒林中彙聚各方——這蒼山縣守城人,雖隻是一人一劍,卻可鎮殺金丹境下一切敵!
又一人開口,一身白色劍袍,周身森然氣機流轉,正是來自齊雲山的劍修。
“聖使大人可有傳話?莫非這蒼山縣中,真藏著什麼恐怖之物?我等金丹境,為何不能出手?否則隻需一劍,便可讓這城樓上的小輩,當場斃命!”
眾人一靜,皆下意識皺眉。
大雪山傳令四方,召集眾人圍攻蒼山縣,卻又額外提醒了一點,金丹之上不可踏入。
這無異於自縛手腳與人搏殺,讓一眾平日裡高高在上,稱宗道祖的金丹強者們,心中極其不滿。
當然,這份不滿他們隻敢留在心底,半點不會表露出來。
另外……如齊雲山金丹劍修這句話,也是一個試探——蒼山縣中,到底有何隱秘?!
因界外者每隔數十年便會降臨一次,是以外界、本界的存在,對一眾修行宗派而言,並非什麼隱秘。
再加上,多年來總有一些界外者,被誅殺於此,一些消息便散播出來……比如薑國,比如龍興福地……再比如,所有界外者都想要獲知的,關於龍興福地的秘密!
對此,龍興福地的原生修士們表示,我們也很感興趣。
因為這或許就是,打開福地大門,踏入外界的關鍵……沒人想一直留在,一個殘缺的世界,凡人壽數五十為天限,雖有修行之路,卻於元嬰斷絕。
此上若是無路倒也罷了,可自界外者口中所得消息,皆證明元嬰之上大道綿長,甚至隻能算是,修行之路的一個起點。
呼——
密林之中,突然刮起一陣風來,齊雲山劍修臉色微變,拔劍向前一斬。
雪粒子打在劍鋒之上,發出“劈裡啪啦”聲響,更有大片火花迸濺。
齊雲山劍修的劍極快,卻還是沒能擋下所有的雪粒子,胸前頓時一片細密血痕,嘴角溢出血跡。
他咬牙,半跪於地,“齊雲山柳楊,妄窺大雪山上意,甘願受罰。”
唰——
一道身影,出現在眾人身前,眉間有一朵雪花痕跡。
正是之前,曾出手追殺羅冠的那位大雪山聖使!
“我等拜見聖使!”
各方人馬紛紛行禮,語態恭敬萬分。
聖使神情漠然,眼神掃過眾人,“蒼山縣中確有隱秘,但此秘非你等可窺探,違者死!”
冰冷聲音,令眾人心頭凜然。
“是,我等謹遵聖命!”
眾人再度行禮。
聖使臉色略微緩和,語氣依舊冷漠,“聖尊降下令諭,金丹境上不可踏足蒼山縣,自然有其深意,你等既然好奇,那便瞪大眼睛看好,金丹妄入將會是何等下場。”
就在聖使聲音落下瞬間,一道強大氣息,猛地闖入眾人感知,紛紛抬頭看去,便見到一團血色,正以驚人速度自遠方而來,直奔蒼山縣。
“這是……血魔宗長老?心竅迷失,入魔了?”一名金丹境沉聲開口,麵露凝重。
又一人道:“沒錯,確是血魔宗修士,且有金丹境修為!”
“心竅迷失,隻知殺戮、嗜血……他的目標,正是蒼山縣!”
密林中安靜下去,眾人凝神望去,看著那一團血色,直衝城樓之上。
金丹闖入蒼山縣,到底會如何?
而此刻城樓之上,羅冠持劍仰首,望著狂飆而來的那團血色,心底生出同樣的念頭。
許大夫,會如何做?
“哈哈哈哈!好多血食……好多血食……我的……統統都是我的……”
“死死死死!”
血魔宗修士狂笑,狀若瘋魔。
他口鼻七竅間,都在噴吐著赤紅血光,似燃燒血火!
嗡——
突然,似有無形浪潮,刹那間橫掃。
血魔宗修士頓時僵在原地,其臉上猙獰、暴虐,成為永久的定格。
周身赤紅血色,一點一點潰散、消弭,而隨之一並崩解的,還有他的肉身乃至魂魄。
就這樣,狀似什麼都沒發生,卻有一位迷失的金丹境魔修,在眾目睽睽下化為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