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陽山,高五千四百六十七丈,方三千七百八十二裡,居滄浪海域之中。
山勢巍峨、陡峭,若一杆脊梁,撐起此方天海。
峰頭之上,終年白雪皚皚,這片冰封覆蓋之地,已沉寂了千餘年,逐漸被人遺忘。
此刻,一條大船乘風破浪,正自不遠處駛過,遠眺此山巍峨氣象,不由驚呼連連。
有那年輕人,瞪大了眼眸,“阿祖,這是什麼山?我跟隨您東來西往,跑了這麼多地方,竟還未見過,如此巍峨、挺拔之山……它實在太大了!”
驚呼聲,引來一些眼神。
甲板角落,一名閉目假寐老道,此刻似被驚醒,抬眼掃了一眼,那大呼小叫的年輕人,又看向遠方巍峨山勢,“哼”了一聲道:“滄浪海域中,山勢頂天立地者,唯有濟陽。”
他似因被撓了清夢,心有不喜,又道:“濟陽何等威名,現在的年輕人,對過往之事,實在缺乏敬畏。”
那年輕人被人說嘴,頓時麵有不忿,卻被自家長輩攔住,阿祖先對老道拱拱手,“道友所言不錯,在這濟陽山下,發出這般驚呼,確是老夫教導無方,見笑了。”
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這老道看著邋遢,氣息卻玄虛莫測,還是不招惹的好。
年輕人咬了咬腮幫子,不甘道:“請阿祖解惑,這濟陽山,到底有何輝煌過往?”
阿祖看向,佇立天海之間,那巍峨衝霄山勢,眼眸露出幾分追憶、複雜,歎一口氣,道:“這濟陽山啊,在我萬島之國,方圓億萬海域中,論山勢高、雄、險、峻,皆有比之更出色者。”
“但以名聲、威望而言,卻冠絕天下,乃首屈一指名山……當然,這是千載歲月之前,你等年輕小輩,不曾聽聞其傳說,自然不知濟陽之威。”
這下,年輕人是真的,被挑起了興趣,趕忙道:“阿祖,請您詳細說說。”
周邊,也有其他人開口。
“我以前,似聽人提起過,濟陽山所在,曾有一方大派,但具體的卻不甚清楚。”
“沒錯,我也隻聽家中老人,曾提起祖上,似與濟陽山上,有一些淵源關聯,但追問之下,卻沒得到解釋。”
“對對,我也是這樣,倒像是長輩們,似有某種顧慮,不敢提及一般。”
“這位老丈,你我萍水相逢,亦不知您身份,縱說出一些話來,也不會有何影響。若您當真知曉,關於濟陽山之事,還請細說幾分,也好讓晚輩等人增長見識。”
阿祖掃了一眼,那角落裡閉上眼,似再度睡去的老道,想了想,道:“也罷,今日老夫就碎嘴,多說幾句吧,諸位便隻當是個故事,聽聽即可。”
“多謝長者。”
“老丈放心,我等便是聽故事。”
“對對,請老丈講的仔細些。”
阿祖咧嘴一笑,“千餘載歲月,對大能修士而言,亦是漫漫長長,更何況我等尋常之輩?有些事,老夫也隻是聽聞,不曾親眼目睹,或有不對之處,諸位勿怪。”
他抬手,一直遠方大山,“此山,名濟陽,自悠悠萬載歲月以來,便隻有一個主人,那便是元夏宮,號稱濟陽之尊,天元共主,掌此方滄浪海域,乃這天地間,最頂尖的勢力之一,麾下門人無數,實力恐怖驚天。”
“元夏宮?這名字,似在哪裡聽過!”
“濟陽之尊,天元共主且不提,掌滄浪海域……嘶——若在下所知不錯,我萬島之國境內,唯十大島方可,掌控所在海域,其餘勢力範圍,皆隻限於本土之上……豈非說,這元夏宮有著,與十大島並駕齊驅之地位?”
“不可能吧?若當真如此強大,又豈會寂寂無名,落得今日地步?”
眾人驚呼,議論紛紛。
“哼!”角落裡的老道,依舊閉著眼,卻又冷笑一聲,“爾等小輩,豈知千載之前,那段波瀾壯闊歲月。”
“元夏宮,非十大島之一,卻能有十大島之權,靠的是自身實力,被四方認可。”
“這萬島之國內,論權勢、地位得路之正,元夏宮當屬第一!”
被訓斥的年輕人,不喜老道的口氣,“阿祖,這元夏宮,真有這麼厲害?”
阿祖毫不猶豫點頭,“這位道友所言不錯,元夏宮的確,曾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勢力之一。”
他臉上,露出追憶,“當年,我很小的時候,曾如今日這般,跟隨族中長輩,乘船經過滄浪海域。那一日,或是濟陽山有什麼慶典,隻見山巔所在,霞光璀璨凝如光柱,上映九天下覆四海。可見無數遁光自四麵八方而來,有蛟龍拉扯,鳳鳥啼鳴,恢宏氣象縱隔了千年,亦曆曆在目。”
頓了頓,阿祖繼續道:“當年,族中長輩便跟我說,濟陽山是滄浪海域的脊梁,元夏宮是我萬島之國,最強大的存在之一,還說若我日後可拜入元夏宮中,便是一族之大幸。”
“可惜,後來因未知變故,元夏宮山門封閉,門下弟子絕跡,這濟陽山也隨之落寞。”
阿祖搖頭,不勝唏噓。
一席話,聽得眾人心馳神往,又驚歎萬分。原來此地,默默無名之大山,竟也有過,那般不可思議的輝煌歲月。
那角落裡的邋遢道人,又睜開眼,略略沉默後,道:“山巔冰封凝,霞光照千秋,乃元夏宮氣象具現,而非特意因慶典而開……”他歎了口氣,“也不知此生,是否還有機會,能再見到那一幕。”後麵一句,語氣極低,是那道人獨自囈語,不為外人所聞。
似感慨,又似悲愴,滄桑莫名。
老道低下頭,又閉上眼睛,靠在甲板角落裡,換個姿勢似要重新睡去。下一刻,驚呼突然響起,接著是眾人,猛地倒吸冷氣聲。
“山……山……山亮了……”
“霞光,是霞光!”
“濟陽山,活了!”
唰——
老道猛地睜開雙眼,原本昏暗、無神的眼睛,此刻精芒湧動,似山中驚醒猛虎。
他死死瞪著,遠方的濟陽山,便見那高聳入雲海,終年被冰雪覆蓋的山頭,有霞光突然綻開,璀璨、奪目,直衝無儘天穹之上,照的漫天雲彩,俱成了霞光之色,繼而落在海麵上,一望無際,似倒映神宮。
悄無聲息,可這一幕落在老道眼中,卻似天地轟鳴,驚雷滾滾,震的他雙耳嗡鳴,眼眸酸澀。
繼而,濁淚滾滾。
船上一片混亂,無數修士衝天而起,望向沐浴霞光,披九彩而佇立的濟陽山,神情震撼。
有知曉此間內情者,下意識驚呼,“濟陽山活,則元夏宮啟……元夏宮,山門將開!”
“這一脈,曆經千餘載沉淪,竟未斷絕,於今日再度歸來。”
“元夏宮重啟,則天元歸位,滄浪海域儘入其手……嘶!接下來,怕是要有大變!”
老道抬手,抹去臉上淚漬,一步邁出,直接衝天而起。
他抬手一握,抓向半空中一修士,此人臉色大變,厲聲道:“瘋老道,你要做什麼?”
老道冷笑一聲,“心懷不軌,窺伺元夏宮者,死!”
轟——
天地轟鳴,恐怖火焰出現,化為一隻大手,將此人卷入其中。
淒厲慘叫,隻持續了幾息,便戛然而止。
那修士,已化為灰燼,形神俱滅。
這一幕,看得眾人驚駭莫名,紛紛向後暴退,不知這邋遢老道,是發的什麼瘋?!
更有大船執掌修士,蜂擁而來,臉色陰沉怒喝,“瘋道人,你竟膽敢,在我宗大船之上肆意殺人,當真放肆!”
老道神色平靜,隻掃過眾人一眼,便手抓道袍輕輕一抖,一層火焰流光湧過,汙垢瞬間焚燒乾淨,肮臟不堪的灰撲撲道袍,此刻流光溢彩,有火焰神紋不斷流轉。
眼前,哪還有什麼邋遢道人,分明就是一位,腰背挺直,駕馭無儘天火的火焰神君。他腰背挺直,雖仍頭發花白,滿臉褶皺,卻與之前氣象截然天地。
“老夫,乃元夏宮外支六脈之一,神火殿殿主,誅殺窺伺元夏宮者,理所當然。”
對麵眾人臉色一變,看看眼前老道,再看向那霞光衝天濟陽山,頓時猶豫起來。當然,這道人周身,恐怖絕倫的火焰氣機,也讓他們心驚肉跳。
“諸位不動手,老夫就要告辭了,吾將前往濟陽山,拜見宮主大人!”老道轉身,大步前行。身影踏入無儘霞光時,大喝聲響徹天地,“神火殿,徐舟,請入山門!”
這一幕,看得眾人心神震蕩。
人群中,幾名修士彼此對望,眼眸驚駭之餘,又有一絲慶幸。
這一日,濟陽山“複活”之消息,傳遍滄浪海域,繼而以驚人速度,向外擴散。
世人皆知,元夏宮,回來了!
……
天靈島。
楊初升聽到,來自麾下的通稟,眉頭緊皺,沉聲道:“老夫知道了,退下吧。”
“是,太上。”
天瀾聖宗修士,恭敬行禮退去。
出了書房後,他才長出口氣,感受著來自背後方向的壓抑,忍不住搖頭。此番,天瀾聖宗一番謀算,徹底落在空處。還是趕緊離開,以免楊太上震怒,遭受牽連。
一念及此,此人快步離去。
書房裡,楊初升跪在地上,“主上,屬下無能,請您降罰!”
短暫沉默,一道聲音響起,“元夏宮,必須鏟除!奪回天元六寶,是你最後的機會,彆再讓我失望。”
“是!”
楊初升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盞,飲一口涼茶後,五指驀地用力。
哢嚓——
名貴的茶盞,在指尖碎成齏粉,深紅色的茶水,如血漿般灑落一地。
“夏雪……魏莊……”
“這件事,還沒有結束,你們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