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被殺,沒有目擊證人,也找不到凶手下落。
掌櫃臉色悲愴,看著這個在店裡,勤勤懇懇十餘年,算是他一手帶大的晚輩,心頭難免有些哀傷。
可他知道,不應該再調查了,最好也不要,鬨出太大的動靜。
對方能悄無聲息殺了店小二,也能輕而易舉的,送他們所有人歸西。
“去,將屍體收斂了,買一副棺木安葬……在咱們店裡出事的,撫恤一定要發……多發點……”
掌櫃吸一口氣,團團拱手,“諸位,實在對不住,咱們店裡竟出了這樣的事情,請大家放心,我們會加強……”
話未說完,破空聲呼嘯而來,轟鳴之聲如雷貫耳。
眾人臉色一變,急忙抬頭望去,便見一行十餘人,正撕裂雨幕而來闖入客棧中。
哢嚓——
客棧本身加持的陣法,被一擊而碎。
呼——
夜風、冷雨頓時吹落,令眾人一個激靈,再看向這一行人的眼神,就露出驚悸、不安。
來者不善!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掌櫃硬著頭皮,上前行禮,“諸位,不知發生了何事,若有得罪之處……”
蕭懷安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眼神掃過地麵上,店小二尚且溫熱的屍體,他眼眸頓了一下,旋即淡淡道:“店家不必擔心,今日我等前來,隻為尋一名凶徒而已,此間造成的損失,皆會按價賠償。”
他掃了一眼,跟在身邊的蕭家修士,此人取出一枚儲物戒,上前道:“店家且收下,這是給你們的補償。”
掌櫃探查了一下儲物戒,手一抖,臉色有些發白。
靈石很多,多的有些不合理。
所以,這不僅是補償,還是買命錢嗎?可他隻能當作不知道,深吸口氣,恭敬道:“多謝眾位,那我們就不打攪了……”
又轉身,“諸位客人,今夜多有驚擾,老朽在前麵置辦幾桌酒席,向諸位賠禮道歉,還請一定賞光。”
他說的委婉,眾人也不傻,紛紛點頭答應。
很快,這一片庭院之間,就變得冷清下去,眾人匆匆走的乾淨。
但他們並未真的離開,隻是躲遠了之後,遠遠向此地觀望。
元銅就在人群中,他先前露麵不久,眾人都還記得,再看向那處始終大門緊閉,不曾傳出動靜的庭院,哪裡還不明白,這是武神殿來尋仇了。
嘶——
今夜,說不定要鬨出大動靜。
“就在這?”蕭懷安皺眉,看向緊閉院門。
對方的冷靜、沉穩,有些出乎他預料,更有幾分莫名惱火。
元銅沉聲道:“沒錯,我已詢問過,他們還住在這,並未離開。”
蕭懷安麵無表情,“去開門。”
一名武神殿修士,走到院門前,一拳打出。
轟——
一瞬間,院門四分五裂,小院自身帶的陣法,也被直接打碎。
呼啦啦——
雨水侵入,夜風席卷,令院中綠植瑟瑟顫抖。
燈光燭火照映出來,露出幾道身影,正在廳堂之內,似早就預料到了眼前一幕。
無人發聲,就這麼安靜的,隔著雨幕遠遠望來。
這份表現,這份安靜,這份沉默中的鎮定,讓蕭懷安忍不住,又皺了一下眉頭。
但很快,便歸於平靜。
‘對方隻以為,是武神殿報複,自然不會太擔心。’
‘但知曉我之身份後,倒要看你們,還能否這般托大……哼!’
蕭懷安心頭冷笑,大步邁入院中,身後腳步轟鳴,武神殿眾人血氣升騰。
氣機衝天,竟令天降大雨逆勢衝天,被硬生生卷至雲霄之上。
這一幕,當真氣勢恢宏,驚人至極。
但可惜,卻沒有收到什麼,敬畏、驚悸、震駭的眼神。
蕭懷安踏入廳堂,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主位上,一臉平靜、漠然的年輕人。
他一襲黑袍,腰背微微後靠,自然就有幾分淡然、從容。
其眼眸……很深,很冷!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此人眉角、眼梢間,竟給蕭懷安一絲熟悉感,讓他不由微怔。
與此同時,此間還有一人,也察覺到了莫名熟悉。
夏雪望著對麵,那座椅上的年輕人,對方麵容很陌生,但眉角眼梢間,確有幾分似曾相識。再迎向那雙眼眸……她心頭突然一跳,那份熟悉感,變得越來越重。
安靜被打破,蕭懷安冷聲開口,“諸位好大膽量,逼殺我武神殿修士,竟還敢不為所動。”
一句話,劍拔弩張。
魏公子自夏雪身上收回眼神,心頭微鬆同時,又生出幾分人生何處不相逢的喜悅。
倒是衝散了一些,心底淩冽寒意,再看向對麵這張,竟與他有幾分相似的麵孔時,便多了幾分古怪。
確切來說,他與對方麵貌相差很大,可細微之處確有一些相似,尤其眉眼之間。但他並不覺得親近,反而本能裡,就有幾分厭棄、不喜。
念頭轉過,魏公子淡聲道:“閣下是武神殿何人?倒真是好沒禮貌,直接打上門來。”
“此外,你武神殿之人被殺,與我等何乾?是那劍客出手殺人,要找凶手,諸位怕是來錯地方了。”
蕭懷安冷笑,“何必狡辯?若非你等欺於鋒道友不諳世事,他豈會動手殺人?!”
說到這,他眼眸冰寒,“凶徒,便是你等!逼殺我武神殿修士,必要給出交代,絕無例外!”
魏公子挑眉,“就憑你們?”
元銅上前一步,大聲道:“魏公子可知,眼前之人是誰?此乃我武神殿護法,蕭氏蕭懷安,出身大燕蕭氏!”
他一臉尊崇,語氣低沉。
敬畏、壓抑儘顯,提起“大燕蕭氏”時,還側身抱拳一禮以表恭敬。
足可令人知曉,他如今提起的姓氏,是何等輝煌、強大,又有著何等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對麵魏公子神色平靜,半點不為所動。這讓元銅忍不住瞪眼,第一個念頭是,這小子好大膽,莫非沒聽過“大燕蕭氏”的威名?不可能!
以對方出身來曆,豈能不知這天下間,最頂尖勢力的名號?所以,他是故意的!
也就是說,對方竟根本就沒有,將“大燕蕭氏”看在眼中!
嘶——
這小子好大的膽,他怎麼敢?!
沒錯,“大燕蕭氏”的確日薄西山,威名一年不如一年,但其眷族之名依舊不墜。
瘦死駱駝比馬大,絕非區區朝日仙宗,便可與之叫板。
“好!很好!”蕭懷安麵沉如水,眼底殺意交織,“中洲天下朝日仙宗,我蕭氏多年不曾出手,倒是被人小覷了。”
他揮手,“今日諸位既不願低頭,且留此頭何用?全部拿下,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一句話,決人生死。
羽化境又如何?當真以為,憑此便可肆無忌憚?
哼!幼稚。
不知誰家,被慣壞的神聖血裔,當真以為這天下,就你們眼皮底下看到的那一汪?
今日,不僅你要死,更會給整個朝日仙宗,惹來天大禍端。
老祖曾言,眷族光環日益稀薄,是以家族需低調行事,萬不可給人機會挑起爭端。
但這並非說,蕭家就要縮手縮腳,什麼都不敢做。
恰恰相反,在一些小問題上,不妨大膽施展,也好讓世人牢記,何為眷族之威。
蕭家,是不比當年。
但蕭家,依舊是蕭家。
大燕蕭氏,乃祖上傳來的榮光,誰敢不敬必誅之!
“今日,我蕭懷安,便要殺人立威。”
“順便借此機會,威懾各方強敵,以便在接下來鳳族祖地爭奪中,令他們心存顧忌。”
這與一開始的計劃不一樣,但不重要了,當對方表露出,對“大燕蕭氏”不敬後,便已斬斷了自己的活路。
轟——
武神殿眾人,齊齊上前一步。
激蕩、沸騰,縈繞周身的氣血,此刻肆無忌憚爆發。
轟——
刹那間,整座房屋被夷為平地,甚至周邊範圍幾處,也被一並波及。
還未交手,小半個客棧已被抹去。
前麵,剛剛離去眾人,忍不住擦拭冷汗,好在他們見機不妙跑的快,否則被牽扯其中,還能有好?
“快看,快看!打起來了!”
“兩邊領頭的都是年輕人,皆心高氣傲,我早就猜到肯定談不攏。”
“大燕蕭氏……嘶——難道是那個蕭家……若真是如此,那對麵這些人,恐怕難以善了。”
更遠處,也有一些眼神彙聚。
朝日仙宗還好,不過中洲天下,一處中等規模的仙宗罷了。
即便有道祖坐鎮,也並非絕巔強者,影響力有限。
但蕭家不同!
道理還是原來的道理,但他們知曉的,要比眾人更多。
眷族從來不是好惹的,即便實力日益虛弱,各方雖蠢蠢欲動,也不過小打小鬨,沒人膽敢真的動手,除非有確切消息傳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通過今日之事,默默觀察。
“已有傳聞,蕭氏遣子弟入武神殿,欲走武道通天之途,應當就是這個小輩了。”
“九血武皇,這般年歲可算不凡……不愧是眷族,當真血脈驚人,令人不敢小覷。”
“或許,此戰尋仇是假,立威為真……嗬,倒是有些心機手段。”
“朝日仙宗……魏公子……倒不曾聽說,其門內有姓魏之輩……敢與蕭氏為敵,當真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另有手段?”
羅冠能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關注,其中幾道灼灼眼神,令他如直麵熊熊烈焰。
當世仙人!
果然,鳳族遺跡鬨出動靜夠大,吸引來了很多了不起的角色……唔,其中一道眼神,似乎還有些熟悉,震驚夾雜驚怒是什麼情況……哦,原來是東臨仙君啊……沒想到他竟也來了……既如此倒是巧了……
念頭轉動,他一臉淡漠,“大燕蕭氏……嗬,好大的名頭!”一句話,信號已足夠。
什麼勾八東西,不足為懼!
轟——
天啟、重雲宗女修,齊齊上前一步。
羽化氣息破體而出。
黑煞、白由心兩人,也緊隨其後。
隻聽“劈啪”骨頭爆鳴,前者身軀暴漲,後者則已經做好了,“喚神”的準備。
雙方氣機交鋒,轟鳴巨響。
夜幕間似驚雷滾滾,將無儘雨幕撕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