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慕廣寒在南越該交代的部署(),都差不多交代完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收拾行裝北上尋找洛南梔。可就在他收拾行裝,傳來了南越軍在北幽全軍覆沒的消息。

南越王一意孤行討伐天子兵敗,如今屍骨無回,一時南越各州百姓再度人心惶惶。

邵霄淩更是快急瘋了。

“那南梔呢?他如何了,有沒有人見過他!”

“不行,阿寒,我也要去北幽救南梔,你帶我一起去北幽好不好!”

可偏這一年的江南春汛,又來得比往日早得多。洛水支流在南越最多,一時烏恒、寧皖多地受災,百姓流離失所,急需官府賑災安撫。

邵霄淩簡直欲哭無淚。

“嗚嗚……嗚,不行,我得去北幽才行啊……”

然而最終洛州少主在災情的壓力之下,也隻能抹抹眼淚偃旗息鼓,咬牙先去履行他身負的職責,連天加夜指揮治水救援、賑濟災民。

慕廣寒北上的行程,同樣被耽誤了幾天。

除了水患封了道路,還有一點更是因為,他實在是有點看不懂眼下的局勢——

預想中的西涼軍必趁南越空虛南下侵襲烏恒邊城的戲碼,並未如期而至。

當然,燕王沒來,不是因為他不想。

而是因為與南越兵敗幾乎同時傳來的,還有北幽天子對西涼宣戰的消息。

天子晏子夕廣發檄文,以此次南越王謀反為契機,以西涼南越多日的往來書信為證,稱西涼為此次南越謀逆之同黨,並同時羅列西涼燕王這些年野心擴張殺戮四方、篡雁氏之位並對二位雁氏王子掘墓毀屍、不敬神明損毀西涼水神塔等幾大滔天罪狀,公然逼燕王自裁。

但,燕王那種人又怎麼可能乖乖自裁。

西涼當天就回了一封昭天下書,書信裡直接羅列天子無道、□□虐民的種種罪責——就在這一年,北幽軍曾在西涼邊境趁冰消雪融時派人堵塞河道、斷絕水源,又在邊民春種之時火燒農田。除此種種,哪裡像是天子所為?除此之外,信中又羅列有天子不寬仁愛、寵幸奸佞、縱容動蕩、輕率開戰等等罪名。總之,直接向天下交了一封態度堅定的反書。

西涼本就民風彪悍不羈,燕王再晉一步更早是人心所向。如今終於揭竿一呼,西涼百姓群情激動、雷霆震蕩,“反了天子”的呼號如山洪暴發勢不可擋。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唯有我燕王庇佑一方安寧!反者為先,正道昭昭。天地為證,民心為基。西涼隻願擁燕王為皇!”

“天子無道,毀我水脈農田,天下得而誅之!燕王神武豈怕無德昏君?燕王無畏,天下共歎,血戰紫宸,誓滅天子獨尊。”

“天佑西涼,吾主燕王!旌旗招展,誓除暴君。”

“殺——!”

隨後,更日日有不一樣的消息傳來。

有的說是兩軍首戰西涼大勝、北幽潰敗如喪家之犬的。卻又有的說是北幽內奸煽

() 動西涼內亂,燕王腹背受敵。再過兩天,更是傳言雁氏的兩位皇子死而複生、冤魂索命重創燕王。又隔日,上午說燕王死了,下午說又活了。

總而言之,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大致可以總結為——南越王顧蘇枋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北上討伐天子,隨後天子更毫無道理地向西涼了宣戰。

一切都實在難以合乎兵法、天下時局之理。

與此種種,誰能看懂?

……

慕廣寒覺得,不僅他看不懂。

此刻突遭飛來橫禍的燕王,隻怕更未必能看懂。

就,為什麼啊?

顧蘇枋瘋了才會去打薑鬱時,一如薑鬱時瘋了才去打燕止。

雖然非要說的話,縱觀古今兵戈紛爭,動蕩亂世,倒也並非人人皆能看清形勢、做出明智判斷。但畢竟“變化無窮而道可尋也”,但慕廣寒相信以薑鬱時、顧蘇枋據守一方多年的實力,絕不可能不懂判斷那麼簡單的形勢。

卻為何雙雙都選了他眼中的下下之法,甚至……他完全理解不了的末路窮途?

慕廣寒如今唯一的感歎,就是僥幸自己不是燕王。

若換成他是燕王的角色,遇上這種倒黴事,隻怕早就吐血三升了——

是,西涼這幾年確實強大,也南征北戰、不斷擴張,但再擴張,也離天子之土八百丈遠。更與北幽從無什麼血海深仇,如何莫名其妙就被鎖定?反正慕廣寒是想不通。

退一萬步說,就算天子北幽將西涼視作威脅,擔心西涼一家做大想要除之而後快,那正確的做法,也應該是先與西涼各自心照不宣出兵周邊,一西一北快速瓜分南越、東澤等地。

等到天下二分之時,再定乾坤之戰。

這是任何一個哪怕懂一點點謀略之人都該明白的簡單道理。可如今北幽倒好!直接丟開南越和東澤不管,就衝著西涼宣戰,這成什麼了?

不成目光短淺的瘋狗了嗎?

隻顧一股腦咬住西涼一家不放,全不將整個天下當做一盤棋。也不想想北幽如今有實力一口吞下強悍的西涼嗎?打這場戰爭的結局,隻會將北幽與西涼一起拖下泥潭、彼此消耗!

而同時,不顯山露水的其他勢力,則默默屯兵屯糧、發育贏麻。

尤其是慕廣寒的南越。

本來南越王謀反一事,給南越種下了重大危機。天子若馬上以此為由南下討伐,又或者趁機索要南越州府的管轄權,便是慕廣寒再有謀略也會十分被動。

更不要說,再來個西涼趁火打劫、從背後偷城……慕廣寒都能想到那會是個什麼內憂外患、風雨飄搖、腹背受敵的情況。很有可能他前一年的所有仗都白打了,所有安定民生的活兒L都白乾了。

但誰能想到,北幽那邊……它瘋!

毫無戰略格局,理都不理南越,隻顧盯著燕王打。

以至於南越本來岌岌可危,如今卻突然卸下所有重擔。隻要繼續一邊歲月靜好與世無爭,一邊看那倆笑話同

時做好戰備就行。坐等兩敗俱傷那日,再去漁翁得利。

這是什麼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

慕廣寒真心慶幸他是那個大缺大德偏安一隅看笑話的洛州幸運兒L,而不是被一口瘋咬的倒黴鬼燕王。

真的,西涼這次是真·無端倒大黴。

換他是燕王,這個倒黴的瘋狗局他也破不了!

……

慕廣寒耐心等了幾天,沒能等來饞饞。

……不過,也是。

燕王此刻縱然來信,又能在信中跟他說什麼呢?感歎命運的不公,痛罵北幽的思路清奇麼?

很快,南越春汛災情就在邵霄淩帶人各地賑災、安撫民心,修建堤壩的種種艱難辛苦後,成功防住了。

短短半年光景,這也是洛州少主邵霄淩第二次帶了難民來洛州安家。洛州的居民大多淳良好施,何況一回生二回熟,安頓也進行得順利,很快新的房子就起來一片。

著名二世祖少主,近來成功實現口碑逆轉,民望一路走高。

雖然有些歌功頌德的話放在他身上還有些誇張,但至少許多南越人從此承認,至少邵霄淩“長相喜人,是個好人”,雖然文韜武略比不上他爹,倒也挺有自己的……可取之處。

春汛過後馬上又到了農忙季,邵霄淩又去監管種子,忙得不行。就連慕廣寒真正啟程北上那日,他還在洛州城外的田間地頭忙活著。

華服變布衣。

慕廣寒站在樹蔭下,隻見邵霄淩側顏輪廓挺拔卓絕。眼神卻是柔和的,就像旁邊柳樹生出的新葉。

他長得本來就好,如今一身尋凡布衣,倒是比以前錦衣華服時看起來更有州侯威嚴、像模像樣。

他身邊,一襲紅衣的李鉤鈴也在。

西涼軍被北幽全部牽去了北方,她因此閒暇了些,也來幫忙農耕,此刻正在試圖用一顆糖哄路過的孩子。

結果。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李鉤鈴不明白,她明明才見過那個笨蛋少主用糖果哄路過的孩子,她一模一樣如法炮製,為什麼對方卻哭了?

甚至還越哭越大聲,哭得地動山搖凶猛至極,旁邊種田的大人都紛紛側目過來。

邵霄淩歎:“阿鈴,多半是你在軍中待多了,眼神裡殺氣重。”

李鉤鈴:“你胡說!”

哪裡殺氣重了啊,她那麼年輕活潑俏皮溫柔。邵霄淩無奈笑笑,將她手中糖果拿了過去,洛州少主隻是往小孩麵前一蹲,嘿嘿一個粲然臉,小孩就不哭了。

李鉤鈴:“……”

然後她就見邵霄淩把人抱起來哄了一會兒L,哄好了,糖也吃了。

李鉤鈴:“……什麼破洛州,還是烏恒好!”

至少她在那裡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像洛州這邊隻認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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