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廣寒跟洛南梔仔細解釋,小狐狸原本生活的那一方寰宇,是個有仙、有妖、有神魔,像話本裡寫的一樣遍地是法術的世界。
小狐狸在那,是一隻平日知書達理的狐仙太爺。
但偶爾的,也會狐性難掩、嘴饞犯賤。
比如這次,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偷吃了彆人家的珍藏貢果才會遭到追殺,最後被打入時空裂縫。
而狐狸的對象紀散宜,則是個比他道行高得多的大魔頭。
小狐狸死纏爛打許多年,才好不容易將人追到手。
可謂是處處得意。
倒是紀散宜,本來高貴冷豔、人人敬畏,一找錯對象成千古恨。
自從跟狐狸好上,就過上了風評被害的人生。隔三差五小狐狸在外頭作天作地,到處給他丟人。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個魔頭。
對象因為嘴饞偷吃這種原因被人追殺,他都拉不下麵子去救!
更彆說那狐狸還弱到被人打落時空裂縫爬不回來,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丟人?
紀散宜實在受不了了,乾脆選擇放置。
就讓狐狸在另一方寰宇給人當當寵物,漲漲教訓!
但紀散宜沒想到的是,撿狐狸回家的城主實在是太寂寞了。寂寞到每天瘋玩狐狸,不是擼狐狸毛,就是親親抱抱舉高高,擺弄狐狸爪爪,晚上還總愛抱著睡。
就這麼玩弄了狐狸整整一年,硬生生把紀散宜給玩得不淡定了。
才不情不願從另一方寰宇跑來接人。
然而他卻又低估了另一件事的嚴重性。
那就是月華城主所在的這一方寰宇,近百年裡術法嚴重衰落、仙妖凋零!
像紀散宜這種厲害的魔,連時空亂流都無法奈何他,時候久了自然很是目中無人。本以為他隻要過來,隨便把狐狸往兜裡一揣,輕輕鬆鬆就帶回家了。
直到進到這個世界,才發現不對勁——這方寰宇道法居然凋零到,連“修為”這種東西都幾l近不存在了?
一方寰宇沒有“修為”,有修為的人進來,就會被認成“不正常”。
就會被天道狠狠壓製,直到“修正”成“正常”的樣子。
所以狐仙太爺和大魔頭在這方寰宇,不僅被天道壓製得幾l乎沒法使用法術,還每天都在瘋狂掉修為!
這不是要了命!
最後,還是多虧月華城主。
體諒他們的遭遇,給他們一人找來一隻琉璃冰絲月鐲——這鐲子活人戴上駐顏有術,死人戴了屍身不腐。小狐狸和魔頭戴了,可以暫時凍結修為。
此後,小狐狸留在月華城養傷,紀散宜則去了東澤。
他堂堂一方魔頭,被一隻蠢狐狸坑得困在了彆的寰宇,還掉修為。能不氣?
氣到完全不想理狐狸。
所以乾脆去東澤找找有否有回家的辦法。順便,小狐狸在亂流裡受了內傷,也需要東澤的一味特殊藥材才能養護
。
結果,東澤這鬼地方……
到處烏煙瘴氣、一盤散沙、各個部族裝神弄鬼、窮又迷信。跟其他三州完全不能比。
盜匪還特彆猖獗。
紀散宜進東澤三天,被山匪綁了五回。
後來為了一路暢通,不得不拿出點真格的法術本領嚇唬這群烏合之眾。
儘管,紀散宜在原本世界那引以為傲、大殺四方的法術,在這兒就隻剩點三腳貓的本事。
頂多點亮個火星子,勉強上個灶。
但在東澤這麼個充斥假神棍、人人愚昧的地方,能憑空點起個火星子,已足夠驚豔四座!
瞬間就被尊為“神子”“教主”,被一堆部族頂禮膜拜。
……
紀散宜反正也有過當魔頭的經驗,加上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很快就把這“教主”當得風生水起。
不久,就連一些原本不服他的部族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紀散宜,難殺,也毒不死,報複手段又極其陰狠凶殘極不好惹。
遇到這種人誰還敢造次?畢恭畢敬供著吧。
不出幾l年,紀散宜就在“神跡”威望加持下,成了東澤名揚一方的神棍盟主。
珍貴藥材也不用自己吭哧吭哧找了,每天都有教眾主動奉獻。成車成車的送去月華城,喂小狐狸美美吃了個飽。
至於再後來,慕廣寒占據南越,和他裡應外合暗暗控製半壁江山這件事……
則就是純純的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至少在紀散宜看來,這一方寰宇的紛紛擾擾,與他毫無關係。
要不是一時確實回不去,還要還月華城主的人情。他才懶得繼續在這扮演什麼勞什子盟主!
……
小船一路南下。
很快過境北幽,到了南越邊境。
春末的南越已是一片野花盛開、鬱鬱蔥蔥的盛夏光景。很多野地同月華城一樣,到處開滿了菟絲子的胖胖小白花。
烏城渡口,小少主邵明月廣袖飄飄一身月色祗服,蹦蹦跳跳來接他們。
洛南梔:“霄淩呢?”
邵明月嘿嘿一笑:“放心吧南梔舅舅,我三哥他好得很。他也想來的,隻是太忙了!”
今年的洛州,春汛災情已來過一次。
如今入夏,又有一波洪水卷土重來。好在邵霄淩經過前麵那一回治水,已經頗有經驗,再次賑災得心應手。
回洛州的路上,一路途經城鎮,都能聽見百姓交口稱讚年輕的洛州侯。
邵霄淩他……出息了!
曾經彆人眼裡頑劣如石的二世祖,如今也成了百姓口中“仁德端謙”、“恩澤民生”、“關心疾苦”、“恪儘職守”,甚至“傾心為公”、“勵精圖治”的謙謙君子。
洛水邊加固的綿長防洪堤壩,也做得有模有樣。
就連被南越王毀了的陌阡城,短短數月之間,也已經在洛州侯的帶領下重建了大半。
事實證
明,二世祖想要想乾成事情,真就一點也不拉跨!也怪不得越發受到百姓的愛戴。
當然了。
這一切,對於本質仍是二世祖的邵霄淩本人來說——他想乾活嗎?
不,他並不想。
他一點都不想!
他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因為慕廣寒和洛南梔都不在,他才不得不含淚負起責任!
如今,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的,慕廣寒和洛南梔都回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們終於回來了累死我了我再也不想乾了你們沒事就好的好再見你們趕緊回去歇著吧我也要聽戲去了沒事不要來打擾我”,然後,他就飛一般跑去洛州有名的醉香樓裡躲著去了。
邵霄淩實在是累壞了。
雖然懷著雄心壯誌要去聽些靡靡之音,實際卻是每天在小院裡呼呼大睡。
這幾l個月,從陌阡城事變起,從冬到夏,他乾的都是洛南梔以前乾的活兒。
可他就是個草包啊……
洛南梔一分精力做好的事情,他卻要十分。可把他折磨的,每頓哐哐吃八九個饅頭還是狠狠瘦了一圈!
邵霄淩在醉香樓大睡三日,慕廣寒去看過他一回。
幽靜的荷塘小院裡落落青色紗帳,倒也怪不得那麼多話本都喜歡寫洛州雙璧——這兩人在一起,真就是那種世間最安靜、平和、慵懶,歲月靜好的畫卷。
桃花落在酒杯。
邵霄淩酒醉食酣,饗足地勾著唇醉臥洛南梔膝上,一陣微風,又有桃花飄進窗子。
洛南梔就垂眸,在那一瓣一瓣的,撿掉在他臉上身上的花瓣。
……
自從離開月華城後,慕廣寒又再度遺忘了很多城中的記憶。
而洛南梔難得尋回的一些本真,也同樣再度失去……
船上時,慕廣寒問過他,“沒有感情”到底是什麼一種滋味。
洛南梔想了想道,那感覺大概就像是始終在看彆人的故事——所有的酸和苦,甜和澀,哪怕是錐心蝕骨的疼,最多也是勉強可以理解,但切身感受不到。
但是。
即便感受不到,好像也並不影響洛南梔珍惜身邊人。
或許是因為,畢竟是從小一起陪伴長大、親密無間的竹馬。
慕廣寒想,倘若他的人生中,也有一個從小陪伴他長大的人。
那他一定也會很愛那人。
也會想要對他好。
所以有一件事也就不那麼奇怪了——之前的幻境中,其實慕廣寒一直覺得洛南梔關於邵霄淩的記憶,有些不甚客觀。
在洛南梔的記憶裡,五歲的邵霄淩,可愛到根本不像是邵霄淩該有的可愛模樣。
而十五歲的邵霄淩、二十歲的邵霄淩,也……
反正就和慕廣寒現實中看到的不一樣!
在洛南梔眼裡,邵霄淩不僅英俊瀟灑無人能比,還從來都不是個傻子二世祖。
即使邵霄淩被山賊
捉走,洛南梔也覺得那是少主大義凜然為民除害才犧牲自己落入賊窩。
即使邵霄淩跌進古墓機關,洛南梔也覺得那是少主小心探索膽大求證充滿冒險精神。
邵霄淩被騙子騙走積蓄,是心地善良關心百姓疾苦。邵霄淩驕傲自大,是對自己有明確的認識。
總而言之,少主閃閃發光。
……
慕廣寒本來覺得這有點離譜。
但回頭想想自己吧……
他當年,難道不也是看很多人都會好到失真的地步?
隻是後來,他忘記了那種能力罷了。
回到洛州短短半月,慕廣寒除了處理公務、巡查備戰,閒暇之餘還偷偷養上了一隻兔子。
和那種眼睛大大、圓圓的普通洛州兔不同。
慕廣寒的這隻兔子,是外域胡商特意弄來洛州市場上叫賣的稀罕物。
長毛、垂耳,厚厚雜亂的毛遮著眼睛。
小少主邵明月一看到那兔子,忍不住就嚷嚷了起來:“這兔子跟撲朔長得一模一樣!”
燕撲朔是小黑兔的名字。
但非要說的話,比起小黑兔,這隻白毛垂耳兔其實明顯更像……
慕廣寒私心買回了兔子。
每天喂啊喂的,結果越喂越頭大。好幾l次忍不住跑去邵霄淩府上捉了小黑兔細細觀察,隻為從他那兒看出一點點某人的樣子。
他其實……
有很多事,卻還是忘不了。
當然,也十分清楚這種所謂的“忘不了”,要多虛偽有多虛偽。
畢竟,什麼人會一邊心裡忘不了,一邊又明知道心上人要倒黴,還在這裡暗暗期待?
是,燕王要倒大黴了。
月華城古籍記載,但凡某年南越春汛,當年西北必遭旱災。
月華城古籍又有雲,"旱極而蝗"、"久旱必蝗"——在乾旱年份,西涼土壤比平時更硬、植被更疏,蝗蟲產卵數會大為增加。
今夏,西涼躲不掉一場蝗災。
到時候糧食欠收雖苦了百姓,可對即將同西涼全麵開戰的洛州來說,卻可是天大的好事。
當晚,慕廣寒做了個夢。
夢見了兩軍陣前兵戎相見。黑甲粼粼,他與燕王用武器互相捅穿對方。
半夜醒來,就再難眠。
紅燭明晃晃的,照著飲思湖秘境的那本《論策》。
其實,逃避也無用,他該早點翻開那書看看了。
……
幾l日後,一夥人被秘密劫到了洛州。
是櫻氏商號的人。
慕廣寒有時候覺得櫻氏也是實慘。像這麼一個家大業大、四州都有生意涉獵的商賈巨富,再加上櫻祖兩麵三刀的鑽營,櫻懿的聰明和經商天賦。
若在和平盛世,肯定能把家業做得更大更強。
隻可惜,人在亂世,身不由己。
“聽聞,上一代西涼的許多城建、工
事,都是你們櫻氏做的?”()
慕廣寒當年跟櫻懿的緣分其實真的很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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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這麼短暫的緣分,讓他至今記得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櫻世主要的生意是木材、製作與營建,其工匠十分擅長修路架橋、蓋樓造船,以及……修築水道、密道。
本來,若想從南越烏恒直接打進西涼腹地,有些路並不好走。
然而,加上從櫻氏口中威逼利誘出的他們在西涼修建的密道,事情就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