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委屈(1 / 1)

大殿空曠,更漏一寸寸流過,裴太後在內寢之中,仍能聽到她哭得可憐,她起初隻是低低地抽泣,後來再也抑製不住細碎的哭聲,一遍遍喚:“七郎……”

“外頭的宮人都屏退下去了吧?”裴太後闔著目問。

姑姑道:“都退下去了。這事不敢叫他們見著。”

裴太後點點頭,不用刻意豎起耳朵,也能聽到側殿傳來的動靜,女兒家聲線婉且柔,此刻帶了濃重的尾音,就像十根纖細的指尖撓著人的心肝,莫說是裴七郎,便是自己聽了都軟了一大半。

換作她是男人,隻怕恨不得將此女摟緊懷裡好一番愛憐。

她早就說過此女太過禍水,是妖豔之姿,在裴家時便攪得家裡上下不安生,總引得家裡表哥表弟們對她覬覦,手段更是了得,勾上了七皇子謝灼。

如今若叫謝灼知曉,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被仇人家死死拿捏在手心之中,口中一遍遍喚的“七郎”不是他,而是彆的男人,隻怕怒火衝冠吧。

裴太後指甲扣進了掌心之中。有一件事她尚且想不明白,謝灼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不會放過當初背叛他的任何一人。

他為何遲遲不動危吟眉?

是顧念舊情?還是按兵不動?

或許現在有所顧忌,但有朝一日,時機成熟,他乾出將危吟眉強奪回去的舉動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種事對於男人而言,還需要感情嗎?

畢竟,還有什麼比讓整個王室看著他們的皇後,被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肆意羞辱,更讓他們蒙羞呢?

裴太後眼皮直跳,從思緒中抽出神來,看一眼窗外的天色。

天光漸漸黯淡,天際儘頭一片火燒雲灼燒投下熾熱的陽光,就快要落下夕陽。

她壓下思緒,對身側姑姑道:“你進去給送點洗浴的水,看看情況如何?”

“喏。”

明姑姑照辦,躬身退下。到側殿門前,扣了扣門,低頭去拿鑰匙解鎖。

“哢噠”一聲,殿門推開一條縫,明姑姑提著裝水的銅壺,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一眼便看到散落在踏板上的衣裙。她的視線被紗幔遮掩,那榻上郎君的身影,顯得朦朦朧朧。

她眉心一皺,覺得哪裡不太對,正要走進仔細看看,紗幔後傳來一道女郎的聲音:“出去——”

危吟眉氣息不穩,像是從口中勉力湊出這一句破碎的話語:“誰讓你進來的,是姨母嗎?”

女郎坐起身來,濃黑如墨長發散在身前,顫抖的聲音似帶了幾分薄怒。

明姑姑一驚,隻快步走到桌案邊,將水壺放在桌上,“娘娘,等會您想沐浴,可以喚奴婢進來。”

“這裡用不著你,出去,將門給鎖上。”

這聲斥責的話一出,明姑姑不敢再逗留,低頭就往回走,然而關門時還是朝殿內看了一眼。

女郎跪坐著,身上鬆鬆垮垮披著一件男子玄色的外袍。金色的陽光入窗,在她身上如鍍上了一層金色美麗的光暈。

她長發搖動,俯低身去抱住了榻上郎君,口中溢出嬌媚的一聲:“七郎。”

明姑姑退出殿去,關門聲再次響起。

帳幔之中的危吟眉,俯下麵頰,清澈的眼裡倒映著郎君俊美的麵容,她眼裡滿是水,雙瞳秋波起了皺痕,一滴淚從眼底垂下,落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隨後柔若無骨地倒在他懷中。

“謝郎。”

她的神思被殿內的爐香擾動,整個人不受控製,隻想著緊緊地抱住他,耳畔都是他微重且磁性的呼吸聲。

“謝郎,我有些難受。”

謝灼喉結滾動:“哪裡不舒服?”

危吟眉將臉埋入他脖頸間,輕輕地在他耳邊道了幾句,引著他去緩解不適

甚至到這個時候,她還不忘:“你給我在腰下墊個枕頭。”

一個時辰之後,女郎已昏睡過去,謝灼從榻上下來,走到桌案邊,提起茶盞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香爐裡的香還在燃燒,謝灼方又抿了幾口茶,冰冷的茶水入喉,依舊緩解不了他喉嚨中的燥熱。

他胸膛之中也隱隱浮動燥熱之氣,轉身走回榻邊,一垂下目光,就落在她細膩白皙的脖頸上,肌膚在光下泛著美玉一般的光,新鮮的痕跡猶如粉透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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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吟眉背露在空氣之中,蝴蝶骨纖細柔美,她整個人亦是過分的脆弱。

是謝灼剛剛有些失控,這會看著她手臂垂在榻邊,若一朵山茶花快要凋敝,心裡起了幾分愧疚。

郎君握起了她的手,指尖抵上了她的指尖,鼻尖聞到殿內的香,手背上的青筋又跳動了幾下。

危吟眉好似做了很沉一夢,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右手正被謝灼握在掌心之中,他坐在榻邊,手從銅盆之中舀起水,幫她清洗指尖。

危吟眉抱著被子坐起,謝灼鬆開了她的手道:“醒了?”

危吟眉右手手腕酸疼,轉頭見謝灼站起身來。

他玉冠束發,衣袍依舊是一絲不苟,反觀她則衣袍淩亂,不成樣子。

危吟眉想起來了,潮水般的記憶湧入腦海,隻覺過分的荒唐。

謝灼鬆開她的手,並未多說什麼,神色平和,讓危吟眉恍惚,之前模糊的記憶中,好像有幾分影響,他啞著聲音喚了她“眉眉”,可見謝灼眼下一如往常,讓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藥效作用下,自己生出的幻象?

謝灼沉聲道:“我先從密道離開,今晚些時候,會去椒房殿找你。”

危吟眉精疲力儘,此刻也無力去思索什麼,隻點點頭。

謝灼走到一旁櫃子邊,將昏迷中的裴七郎從櫃中拖出來,隨意地扔到榻邊,之後便從密道離開了。

危吟眉撐著酸軟的身子,從榻上爬起來。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殿門向兩側打開,明姑姑從外走進來。

“娘娘醒了?”

危吟眉撈過衣裙披在身上,匆忙地穿好衣袍,道:“裴七郎昏過去了。”

明姑姑低頭看了一眼衣衫不整倒在地上的裴七郎,又上前來檢查床榻,看到了大片痕跡之後,笑著對危吟眉道:“娘娘,太後請您過去一趟。”

危吟眉勉力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一進內寢殿,便見裴太後坐於內寢的暖炕上。在她身側,案幾暖爐上擺放著一隻瑞獸香爐,緩緩吐著青煙。

“兒臣見過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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