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家回返之時,已是戌正時分。

原本宋源有意留宿,但為賈珩所拒,隻得派了昨日的馬車,載著賈珩重返家中。

賈珩此刻雖一身酒氣,臉頰酡紅,但頭腦卻比往日還要清明一些,從馬車之上下來,止住了下車攙扶的老者,笑道:「老伯,我不用攙扶,一個人走過去就好。」

「公子可還行?」那老伯擔憂說道。

賈珩笑了笑,擺了擺手,道:「就幾步路了,老伯且回去罷。」

那老伯道:「那公子小心。」

賈珩挑著燈籠,應了一聲,向者自家所居宅院而去。

夜色深深,不時傳來幾聲犬吠。

賈珩推門而入院中,如往常一般,將燈籠掛在廊簷下,就去打水,還未等打水,就見蔡嬸從裡屋出來,帶著兩個年紀在十一二歲左右,容貌略有幾分肖似的丫鬟,說道:「公子,仔細彆自己忙了,讓她們來就好了。」

賈珩凝眉道:「這是?」

「奴婢見過公子。」兩個丫鬟「噗通」跪在地上,將頭埋在胸前。

蔡嬸笑道:「珩哥兒,我這兩天留意了許久才尋得中意思的,是一對兒姐妹。」

說著,道:「快起來,抬起頭來,讓公子看看。」

賈珩凝了凝眉,一邊洗著手,一邊說道:「起來吧,地上涼。」

然後,拿過掛在繩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問著一旁的蔡嬸,道:「嬸子,她們兩個幾歲了,是哪裡人氏,可認識家不曾?」

不等蔡嬸回答,兩個丫鬟,已抬眸看向賈珩,燈火映照之下,似乎剛剛洗了臉,兩張青春稚麗的臉蛋兒上略有些營養不良,臉上似有淚痕。

一個梳著羊角辮子,眉眼周正的少女,說道:「公子,我喚碧兒,今年十二,這是我阿姐,今年十三,在家裡喚為燕兒,原是山東逃難過來的,娘餓死在路上,父親帶著弟弟,為了過活,將我和阿姐以五兩銀子,賣給了人伢子。」

名喚碧兒的女孩兒,口齒似乎伶俐一些,抬起一張消瘦丶白皙的臉蛋兒,一五一十說著。

兩姐妹雖無十分麗色,但也算得五官端正,隻是許是營養不良,都有些憔悴。

賈珩一時默然,抬眸看向蔡嬸,問道:「她們兩個年紀不小了,這是怎麽買過來的?」

按說年齡太大的丫鬟,都記得事了,性情早定,人伢子那裡都不好賣,若是又逃往他處……

蔡嬸歎了一口氣,解釋道:珩哥兒有所不知,她們姐妹兩個,在東市人伢子那裡耽擱有大半年了吧……隻因姐姐是個啞的,妹妹就不願單賣,非要帶著姐姐才肯舍人,賣了幾次,都是在主家不肯好好做活,逃將出去,回到人伢子那裡,挨了不少毒打,我聽人說這事,就覺得可憐了一些,索性一並買了,那人伢子一開始張口要二十兩,我好說歹說,才講到十兩銀子。」

賈珩看了一下姐姐,見著一張眉眼英秀丶膚色略黑的臉蛋兒,眸中蓄著淚水,嘴唇翕動著,似要說些什麽,但隻是發出咿呀的聲音。

許是以為對麵的少年公子要攆她走。

而這時,名為碧兒的少女,抬起一張蒼白丶削瘦的臉蛋兒,眼圈微紅道:「公子,你若是不要我姐,也將我一同送回去罷。」

賈珩默然了下,對著蔡嬸說道:「都留著吧。」

名為碧兒的少女,激動地流下眼淚,說道:「謝公子,我和姐姐一定好好侍奉公子的。」

蔡嬸笑著說道:「快去準備洗澡水罷。」

「哎……」碧兒說著,雀躍地拉著一旁的姐姐,然後去灶屋去舀熱水。

賈珩看著兩個少女的背影,輕輕歎了一口氣,暗道,這就是冰山一角。

據他所知,自崇平八年,山東丶河南等地,連年水旱不收,再加之整軍備寇,二地幾乎成了陳漢朝廷的財政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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