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朗帶著十來個錦衣衛邁入官廳,這位錦衣百戶,因得了麵聖之機,由錦衣衛百戶擢升一級,升為副千戶。Google搜索
這一步在錦衣衛中幾乎是一道坎兒。
錦衣衛中百戶不在少數,但許多百戶忙碌了好幾年,也不見得能升為副千戶,至於千戶,在錦衣衛所中也隻有十四人。
最主要得是,曲朗由此入了崇平帝的眼。
先前,一場對答,崇平帝從曲朗口中得知錦衣衛中有為三河幫暗通款曲者,龍顏震怒,之後就嚴厲申斥了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尚勇,革去其錦衣衛都指揮使一職,調至南京,並著令都指揮同知陸敬堯,嚴肅整頓錦衣府,代掌府事。
可以說,經此一事,錦衣府內部人事正在急劇調整。
賈珩抬眸一見曲朗,笑了笑,說道:「曲副千戶。」
曲朗抬頭看向對麵的少年權貴,心頭有話想要敘說,但當著如此之多人的麵,情知不是細說之時,隻是點了點頭。
賈珩道:「曲副千戶不妨先坐。」
「大人麵前,卑職不敢就坐。」
說著,站在條案下首,身後幾個錦衣衛分列內外左右。
下方正在跪著的穆忠等人,心頭都是咯噔一下。
錦衣衛的從五品副千戶,在這位少年權貴麵前都隻有站著的份兒,他們三個剛剛卻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還特麽旁聽訊問昔日上官,腦袋簡直是被門板夾了,這樣怠慢態度,誰能容忍?!
幾人心頭暗自懊惱。
賈珩麵色冷漠,目光清冽地逡巡過跪在地上的三位五城兵馬司指揮,沉聲道:「穆指揮。」
「卑職在。」穆忠抬起臉,臉上堆起討好的笑意,道:「大人,您吩咐。」
「穆指揮先前說昨日拖延遲至,是因為西城正在收繳稅銀?」賈珩問道。
穆忠麵色怔了下,連忙笑道:「是,大人有所不知,手下人活做的糙,卑職就一直跟著,須臾不得離開。」
賈珩看向一旁的曲朗,道:「曲副千戶,他說的可是實情?」
曲朗那張冷峻麵容上,表情淡漠,道:「西城稅銀收繳多在月中,會同西市監所收繳,這位穆指揮並未說實話。」
賈珩皺了皺眉,問道:「那穆忠昨天在做什麽?衛府中可有記載?」
「大人稍候。」曲朗沉吟說著,看向一旁的下屬,說道:「範經曆,西城之風聞探事細情彙總,是你抄錄呈送的吧?可有留檔?尋一下西城指揮穆忠昨日在做什麽。」
如西城指揮這樣的武官,身旁不可能沒有錦衣府的探事監視,哪怕是例行彙總,也會遞送至錦衣府,然後淹沒在浩如煙海的情報中。
「大人容卑職查閱一番。」
那範經曆從懷中掏出一個簿冊,迅速翻閱著,不多時尋到,道:「回大人,穆指揮昨日上午在宜春樓聽曲,一直到下午申正三刻方離樓而去,向五城兵馬司應值點卯……」
此言一出,穆忠臉色頓時「刷」地蒼白,抬頭看向那不怒自威的少年權貴,臉上現出似哭似笑道:「賈大人,這,這……」
賈珩乜了一眼穆忠,作厲色阻其分說。
此刻賈珩心頭也有幾分驚訝,暗道,崇平帝倚重廠衛不是毫無來由,這等無孔不入的監視,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不過轉念一想,也和穆忠所處的位置有關,五城兵馬司西城指揮,這等位置,肯定在密探偵監的名單之上。
「昨天晚上,如非謝再義以弓箭驚走內廠的探事,隻怕我也要這般監視著……雖然,名義上是保護。」
沒有人喜歡被其他人一直監視著,哪怕是以保護為名。
「隻是,錦衣府的搜集情報能力雖強,但彙總丶分析情報的能力要稍稍薄弱一些,僅僅憑藉著幾個錦衣府的大人,靠著自身頭腦清醒地去分析情報,就有抓大放小,顧此失彼之憂,最好是建立一個專業的情報分析機構,分門彆類地歸檔,以備查詢,當然,說不定錦衣府中已有這樣的專業機構也說不定。」
賈珩心思電轉,而後將一雙咄咄目光掠過已是滿頭大汗的穆忠,而後看向其人身旁的吳斌,道:「吳指揮昨天說在彈壓南城而來的難民?」
吳斌臉色一變,嘴唇翕動,正待張嘴分辨,卻聽那少年權貴擺了擺手,又是看向一旁的錦衣衛。
而後又是一陣「刷刷」的紙張翻閱聲。
「南城指揮吳斌,所言南城難民湧入誠為實情,【昨日上午,南城城門甫開未久,湧入難民與南城幫派五虎門在平遙街械鬥,恰遇南城指揮吳斌攜二馬弁從大通賭坊走出,不及喝問,撥馬驚慌而走,行至盛和茶樓,南城副指揮項岩率五百兵丁聞訊而至,岩問曰:「大人,可是從平遙街而來?持械者幾人,雙方可有傷亡?」,斌答曰:「街道青石嫣紅,許有傷亡也未可知,棍棒菜刀黑白揮舞,未知幾人,項副指揮先去,本官回府暫睡回籠覺。」言罷,再不答話,嗬欠而走。】」
那錦衣經曆抑揚頓挫念著,幾乎將一個嗬欠連天,滿眼血絲的賭鬼,勾勒的活靈活現。
五城兵馬司衙內眾人,先是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繼而是哄堂大笑。
謝再義麵容冷峻,如洪鐘的聲音響起,道:「無膽鼠輩!簡直於我輩武官臉上蒙恥。」
吳斌此刻瘦長的臉頰上,麵如土色,聽著周圍的嘲笑,隻覺恨不得地上有個縫隙鑽進去。
賈珩看著穆丶吳二人,心頭冷笑,一個穆(木有)忠,一個吳(無)文武,還真正應其名,心無忠義,文武不成,皆是酒囊飯袋!
「嚴指揮呢?」賈珩揮手止了一眾兵丁的大笑,看向錦衣衛的範經曆。
下方跪著的嚴彪臉色淡漠,麵無表情。
隻聽那範姓經曆又是翻了一頁,先是閱覽了下,而後麵色古怪,聲音漸漸低沉說道:「嚴指揮所言卻是實情,昨日安平坊突發大火,嚴指揮率兵丁救火,身先士卒,入失火之宅連救四人,至搶救一女嬰時,房梁砸落其肩,等事後,至安樂堂尋膏藥張貼,而後歸家。」
賈珩聞言,默然片刻,看向麵頰黝黑的嚴彪,說道:「嚴指揮,方才為何不言?」
嚴彪抱拳拜道:「下官隻受了一些小傷,著冷水敷過,本來可至司衙應卯,但欺大人年少,故而有意拖延,誠是有罪。」<-->>